「
1928年秋,負責建設帕米歐療養院的芬蘭西南部結核病療養院委員會發布了以下公告:”阿爾瓦·阿爾託在公開競標中勝出。」
當時的建築師艾諾·阿爾託和阿爾瓦·阿爾託是一對年輕夫婦,他們的建築理念發展非常迅速,很難想象1928年竣工的阿拉耶爾維市立醫院與次年獲獎的帕米歐療養院是由同一家事務所設計的。
= 阿拉耶爾維市立醫院 =
1927年,阿爾托夫婦搬到圖爾庫,他們接觸到了一批重要的前衛建築師,圖爾庫以及圖爾庫給阿爾托夫婦帶來的國際交往對他們的家居、生活和建築理念產生了很大影響。搬到一個新環境也可以看作是一次精神之旅,進入了一個充滿新刺激和建築理念的世界。
」
帕米歐療養院的設計任務為那些富有創新精神的年輕建築師提供了在實踐中嘗試新想法的機會。療養院擁有高低不同的翼樓、各種花園、庭院和區域,宛如一座小鎮,外牆的鋼帶窗和觀光電梯的機械運動都突出了整體的運動感,阿爾託的建築採用鋼筋混凝土,符合結核病療養院對衛生、新鮮空氣和陽光的要求。
他們將病人的房間視為最小的公寓,這啟發他們為狹小的空間設計合適的活動和固定傢俱,日常用品的簡單設計反映了建築師對工業產品形態的重視,在項目的實施過程中,阿爾瓦·阿爾託與傢俱製造商奧托·科霍寧之間的合作不斷加深,最終建立了一個與傢俱相關的技術創新專利自主系統。
由引入合理工作方法的改革者弗雷德裡克·溫斯洛·泰勒提出的科學管理方法泰勒主義,與功能主義建築之間的共同點是需要重新定義問題並尋求新的解決方案,這些思想在療養院建築中得到了有力的體現,就其面臨的挑戰而言,療養院的設計可與工廠相媲美。
在20世紀初的工業世界中,可以說是泰勒主義深刻的文化變革過程,影響到生活的各個領域。專門負責重新組織工業生產的工程師們研究了工廠的運作,分析了工作動作和完成工作所需的時間、使用的工具以及工作環境。工作本身被分為幾個階段,每個階段都確定了最佳的工作方式。傳統的工作方式則受到理性的審視。
隨著對標準化以及有效利用人力、材料和車間的要求,需要對工廠進行重新設計,工業廠房的設計需要生產經濟學、合理的廠房設計、新的建築技術系統和安裝技術等方面的知識,這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專業領域。
建築師主要是通過格羅皮烏斯和柯布西耶的作品和著作了解泰勒主義的,理性主義的要求是功能主義理論基礎的一部分。建築師們還對弗蘭克·吉爾佈雷斯(Frank B. Gilbreth)的視覺運動研究很感興趣,研究旨在確定既高效又節能的工作方法,為工作開發適當的工具。在設計帕米歐療養院時,阿爾托夫婦也必須要考慮類似的細節。
· 01 療養院機構
芬蘭結核病療養院的規劃具有全國性的重要性和緊迫性。20世紀初的幾十年裡,肺結核沒有藥物可治,對公眾健康構成嚴重威脅,社會教給病人如何讓日常生活更輕鬆,如何保護自己和同住的人免受感染,所需治療時間很長,而且效果不佳。隨著《國家援助法》於1930年生效,社會承擔起了建設和維護結核病治療機構的財政責任。國家開始補貼公共療養院項目,除支持其運營外,還支付75%的建築費用。國家衛生委員會對接受資助的項目進行監督。20世紀30年代前半期,芬蘭新建了16家大型公共療養院。
帕米歐療養院是由芬蘭西南部市政聯合會為建造結核病療養院而成立的特別建築委員會委託建造的,聯合會由52個市政當局組成,且全部都是非專業成員,其中三位是議會議員,他們可以在議會中跟蹤《國家援助法》的進展情況。工程於1930年春末開工,1933年6月18日落成。
除療養院主樓外,阿爾託事務所還設計了其他同時完工的建築。在療養院佔地327公頃的莊園裡,還有一些較老的建築,其中大部分是農場建築,療養院可容納286名病人,農場和醫院共有約70名工作人員,病人和員工的所有日常食品都由農場提供。
在20世紀30年代,肺結核是一種令人恐懼的疾病,而帕米歐療養院是一個將病人隔離的機構。它高大、潔白、7層樓高的輪廓與芬蘭鄉村的任何建築都不同,儘管人們對結核病充滿恐懼,但項目從一開始就得到了積極的宣傳,因為人們認為確實需要一所現代化的結核病醫院。這種積極的公眾形象尤其受到了當時剛開始實施的《國家援助法》的影響,不過阿爾託大量的公關努力可能也在樹立療養院形象方面發揮了作用。他認識許多有影響力的人,通過他們的關係為整個項目贏得了宣傳機會。
帕米歐療養院自建成以來一直作為醫院使用,因此不可能完全避免改建。1976年阿爾託去世後,人們開始考慮保護這座建築,阿爾託在芬蘭享有很高的聲望,因此在他生前,人們並沒有當著大師的面討論過改建的質量問題。
由於地區和地方總體規劃層面的保護不足以確保地區的文化歷史價值得到保存,國家文物局於1990年根據《建築保護法》啟動了保護程序,1993年,療養院根據《建築保護法》受到保護,受保護的建築包括前療養院、供暖廠、車庫設施、工人住房、初級醫生的梯形住宅、高級醫生住宅、殯儀館以及這些建築周圍的區域。2002年,教育部申請將療養院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名錄。
· 02 療養院建築競賽
建築委員會的初衷是為療養院大樓的設計組織一次大型競賽,邀請有經驗的醫院設計師參加,但最終還是組織了一次公開競賽,這對於剛剛踏上職業生涯的新建築師來說至關重要。
= 建築設計競賽邀請函於1928年11月發佈 =
Arkkitehti Nro. 11 1928
建築設計競賽方案列出了要設計的建築、主樓各功能的空間要求以及空間分配說明,單間病房可容納兩名、三名或四名病人,每名病人的空間為25立方米,每個病房還有兩個單人間。另外設有辦公室和檢查室,每個病房都有供工作人員和病人使用的房間,以及供所有病人使用的公用房間。此外,主樓內還將設有廚房、護理人員和家政人員使用的房間、公共空間和設備, 以及一個有獨立入口的隔離病房,供傳染病患者使用。競標方案還規定,高級醫生的住所、初級醫生和管家的住所、維修樓和工作人員宿舍樓均為獨立建築,農場建築未列入競賽方案。
評審團將參賽作品分為三個等級:一個最低等級、八個中等等級和四個最高等級,其中三件作品獲獎,評委會一致同意以筆名Piirretty ikkuna(意為《畫窗》)提交的作品獲獎,這正是阿爾託的設計。
評審團認為阿爾託的”畫窗”在建築學上很有趣,但整體上有些”不安分和自命不凡”。房間的佈置是令人愉悅的,佈局也很成功,然而建築的尺寸卻受到了批評:主樓梯過於狹窄,病人的洗浴設施太高,建築的立方體體積不足。評審團傾向於基本方案的經濟性,認為加寬框架可減少外牆面積,從而降低供暖成本。
獲獎作品由11套圖紙組成,在建築方面符合競賽要求。主樓的三個側翼採用自由形式座標系佈局,其中兩座翼樓高四層,一座高三層,主樓的所有側翼都有側廊,不同類型的活動分佈在不同的側翼。在參賽作品中,病房的陽光露台是病人側翼的延續,但屋頂露台的想法只是作為一個提案提出來的。在陽光陽台側翼前方的階梯斜坡上將建造三個夏季使用的陽光露台。供暖設備和車庫位於維護翼的地下室。
位於不同樓層的四間病房完全相同,隔離病房位於它們下面的地下室,這些病房可容納1-4名病人,但大多數病房都只有兩名病人,病房姊妹的住處位於一排病房的中間,有一個朝南的陽台。
二樓閱覽室和圖書館上方的B翼是帶有寬敞陽台的起居室,作為療養院社交生活中心的餐廳和休息室也位於B翼,入口處的天棚一端呈圓形,其他部分呈長方形,阿爾託的方案設想在供暖廠煙囪周圍建造一個水箱,通過玻璃牆螺旋樓梯進入。
承重柱和樓板的結構在競賽階段就已完全確定,病人側樓的柱子位於朝南立面的後面,在走廊牆內,垂直管道立管也應位於走廊牆內,這一點最終得以實現,凸出的陽台一側封閉,另一側開放,承重梁向外緣逐漸變細。
在參賽作品中,主樓有一個平屋頂和屋頂露台,根據報告,對於主樓的基本結構來說,木製屋頂桁架和坡度較大的瓦片屋頂是過於複雜的解決方案,但對於較小的建築來說或許是可以接受的。顯然,阿爾託的策略是保持屋頂方案的開放性,擔心評審團會傾向於更傳統的屋頂形狀。
在競賽階段,初級醫師的階梯式建築與B翼的方向一致,長邊與入口軸線平行,員工樓的長立面也朝南,停屍房位於維修樓北側,靠近主樓,高級醫生的住所則位於主樓的較遠處。
競賽還在進行時,阿爾託收到了國家衛生委員會1929年1月2日的一封信,信中表達了對芬蘭西南部結核病療養院設計草案的意見,換句話說,也就是對尚未完成的競賽作品的意見。這表明阿爾託知道聲明,因此在比賽階段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位醫學專家對某些關鍵問題的看法。1月初收到的對阿爾託參賽作品的批評與對他最終參賽作品的評價在內容上有所不同,因此可以推測他的計劃在1929年1月期間有了很大的變動:是阿爾託獲得了比其他參賽者更多的優勢,還是當時的情況讓他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 03 設計委託
建築師的任務包括主要圖紙、成本計算和工程規範、施工監理和室內設計,但不包括私人住宅和公寓,開發商負責將工程承包出去,阿爾託作為首席專家,能夠對承包商和分包商的選擇施加影響。
規劃和建設工作於1929年啟動,設計工作一直持續到1932年,項目於1933年完工,詳細設計和施工同時進行。
建築師在工作中必須考慮專家對參賽作品提出的修改意見,主要圖紙和成本計算應在1929年12月1日前完成,設計合同極為嚴格,例如,作為接受圖紙或獲得國家補助的一個條件,合同中包括一項條款,規定如果國家衛生委員會提出修改意見,建築師有義務繪製新的圖紙,但不另付報酬。
1929年12月,阿爾託如期向建築委員會提交了最終圖紙。第二年春天,圖爾庫市政府決定參與,帕米歐療養院項目的規模發生了重大變化,病床數量從184張增加到286張,但市政府希望相應增加工作人員數量的願望遭到拒絕。醫學專家認為,儘管病人數量增加了,但計劃中的工作人員數量是足夠的。1930年4月,阿爾託向建築委員會提交了擴建療養院的圖紙,隨後他負責向國家衛生委員會遞交圖紙審批申請。
· 04 功能劃分
帕米歐療養院的平面圖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因為它是不對稱、非直線型的,但同時又是受控座標系統的。陽台與A翼呈20˚角,與B翼平行,A翼和B翼互成20˚角。這可以從入口前院的假視角看出來,連接A翼和B翼的流通區與A翼成直角,而C翼與B翼成45˚角。
不同的功能安排在不同的側翼,這是結核病療養院的標準做法,阿爾託還通過科學管理計劃中提出的合理化概念,間接熟悉了功能的分組和分離。對光線和日照的特殊要求隻影響到對治療有重要意義的空間,而且必須確保光線能夠充分滲透到建築中。B翼的大禮堂、餐廳和工作間的陽台直接朝南,大廳南側比北側高,這就確保了陽光可以照射到空間的北部角落。
病人休息室的窗戶朝向東南偏南,朝向早晨的太陽,為了調節進入病房的光線,窗外安裝了木製百葉窗,B翼朝南的窗戶則安裝了帆布遮陽篷。阿爾託接受了醫學專家的意見,即病人需要遮陽和陽光。手術室位於B翼北側,是一個低矮的半圓形結構,與四層樓高的建築體分隔開來。手術室從上方和側面都能獲得自然光,從而滿足了對其功能的正統要求。
= 2008年的病人樓走廊。走廊上有通風管道和降低的天花板 =
照片:Sami Heikinheimo © ark-byroo
走廊的西端,實際病房區之外是病房姐妹的公寓,這六間小公寓都有自己的電梯和樓梯,在病人側樓的東端,每個病房的陽光露台都各自獨立,與病人側樓相鄰,六樓有一個供120名病人使用的陽光露台,供所有病房使用。
= 頂層陽台及其弧形頂篷 =
照片:Soile Tirilä / 國家文物局
病房的工作間戰略性地安排在靠近走廊中間的位置,這樣就可以方便地監督走廊上的交通,辦公室與走廊之間用玻璃牆隔開。
六個病房一個比一個高,幾乎完全相同,但又是獨立的單元,根據泰勒主義,問題可以在獨立的生產單元中解決,而不會影響整個工廠的功能。療養院中男性和女性分別住在不同的病房,身體較弱的病人住在較低的樓層。
大樓從連接A翼和B翼的門廳進入,病人和一些工作人員都走這條路,主入口處有一個自由形式的頂棚,是內院的一個特色。門前的臺階部分在樓外,部分在樓內,門在中間的平臺上,將擔架抬入大樓的樓梯並不實用,但顯然不算是一個缺點,因為療養院選擇的病人都有足夠的康復能力和合理的行動能力。
行政和護理人員的工作站都靠近主門廳,行政部門也有自己的入口,供病人使用的公共空間位於B翼的上層,工作人員的休息室和生活區也是如此。就功能而言,B翼是建築中功能最齊全的部分,由於市全科醫生的職位在療養院建成後被撤銷,因此當地人也會到療養院看病,初級醫生也可以接診私人病人。
= 2008年的餐廳 =
照片:Sami Heikinheimo © ark-byroo
初級醫師和護士經常在大餐廳與病人一起用餐,餐廳的設計具有多功能性。從二樓的一個房間可以將電影投影到餐廳的牆壁上,桌椅可以疊放,餐廳還可以用於社交活動。此外,餐廳的白色皮質推拉門可以直接打開,通向病人的公共休息室,由於病房中沒有療養院中常見的日間休息室,休息室則會被頻繁使用。
維修大樓和B翼之間有一條類似隧道的走廊相連,食物也是放在實用的輪式櫥櫃中,廚房裡烹飪食物的區域被玻璃隔板隔開,配料在下面一層準備。C翼的地下室是洗衣房,樓上則是廚房工作人員的生活區。
· 05 住房
工作人員及其家屬都住在帕米歐療養院內,不同形式的住房是整個療養區的重要特徵,醫生和護理人員也都住在療養院內。同樣,還建議女性家政人員和男性技術人員住在療養院附近,這樣更便於對員工進行監督,而且如果為他們提供住房,他們也會更加投入工作。
20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醫院通常會在院內為資深醫生建造獨立的房屋,對於初級醫生則有3-4個房間和一個廚房的排屋。女護理人員的住房也受到重視,她們在醫院工作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裡。
住宅的大小和舒適度反映了社區內的社會等級。療養院的高級醫生住在一棟兩層樓的獨立別墅式住宅中,建築面積為250平方米,周圍有花園,距離主樓150米。家裡有三間臥室、一個大接待室、兩個洗手間、一個浴室和一個更衣室,廚房配有冰箱,傭人房和洗手間有單獨的入口。資深醫生的房子甚至還有獨立的水管,這樣他的家人就不會受到水傳播細菌的影響,房子的花園裡還有自己的桑拿房,在療養院的員工中,只有主任醫師對自己居住區的規劃有發言權。
供初級醫師和管家家屬居住的階梯式住宅是一座部分兩層、部分單層的鏈條式建築,與療養院的入口前院相鄰。每套住房面積為120平方米,每套住房有三間臥室、一個洗手間和一個浴室。廚房旁邊還有一個供僕人使用的房間和廁所,醫生和女管家都按照以家庭為單位設計的。
工人宿舍有兩種類型。一樓有四套45平方米的家庭公寓,配有一個起居室、兩間臥室、一個小廚房和一個洗手間。樓上有8套單間公寓,每套面積為16平方米,僅配有一個洗臉盆。這些房間沿一條開放式走廊而建,走廊盡頭有兩個供住戶使用的洗手間。上層的公寓可能是為單身男性工人準備的。
在療養院的等級制度中,居住者越往下,住房的面積越小傢俱配置也越簡單。最低層是主樓C翼二樓的女員工宿舍,阿爾託將這一居住區比作酒店,並在圖紙中將其稱為”服務和廚房員工酒店”。酒店這個名稱其實是有爭議的,因為酒店一般意味著臨時居住地,不過另一方面這個名稱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嘗試,想要讓這種簡樸的住房形式顯得更加豪華,並給人一種高效的印象。
即使是小旅館房間,通常也有洗手間和洗漱設施,這一點與船艙相同,酒店客房和船艙都可以與最低限度的公寓相提並論,這可能是建築師的靈感來源。
· 06 室內外空間
與阿爾託的大多數建築一樣,室內外空間之間的關係在療養院發揮著重要作用,主樓的兩翼之間建造了許多不同的庭院和花園,構成了功能綜合體的一部分。
入口庭院位於療養院西側,三面與主樓相鄰,西側則是初級醫師的階梯式住宅。大門前的道路彎彎曲曲,可供車輛轉彎。人們乘坐公共汽車從帕米歐車站直接來到療養院門口,院子中央有一個裝飾著鮮花的停車場。
20世紀30年代的一本瑞典醫院建築手冊建議將主入口與門診入口和員工入口分開,入口的位置也應避免影響到體弱的病人,阿爾託的計劃則完全不同:在他看來,看到和被看到都很重要。從病人走廊可以看到主入口,這也是病人前往門診部的必經之路。阿爾託的療養院入口就像通往19世紀劇院的臺階:走向一個社交舞臺。從樓梯平臺、病人走廊、餐廳和圖書館都可以看到這個中央舞臺。
在病人側樓南面的花園裡,修建了五個環形池塘,池塘邊有花壇,並有沙質小徑相連。花園寬敞明亮,緊挨森林,供病人散步。從房間和陽台上,病人可以看到庭院和花園裡的生活。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入口前院和花園,也可以從外面看到療養院。在夜晚或是冬季,病人走廊的色彩鮮豔,燈光明亮,使療養院在黑暗中猶如一盞明燈。
· 07 機械運動
帕米歐療養院在許多方面都是一座極其現代化的醫院建築,多層醫院的設計理念代表著提高效率和縮短距離,樓層之間通過樓梯、電梯和豎井連接。
療養院內安裝了三部客用電梯、兩部客貨兩用電梯和一部運送痰液的電梯,乾淨的衣物則由電梯運回病房。
高效電梯在新理性主義和功能主義建築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914年,建築師安東尼奧·聖埃利亞在他的未來主義建築宣言中讚揚了像機器一樣的建築,並鼓勵他的同事們將電梯放置在建築外牆可以看到的地方,就像”鋼鐵和玻璃的巨蛇”:
「
“我們必須發明和重建未來主義城市,就像一座巨大而動盪的造船廠,每個細節都靈活、機動、充滿活力;未來主義住宅必須像一臺巨大的機器,電梯不能再像絛蟲一樣藏在樓梯間的壁龕裡,樓梯間本身失去了作用,必須廢除,電梯像鋼鐵和玻璃的巨蛇一樣攀爬在外牆上”。
」
帕米歐療養院的觀光電梯可以看作是將建築當作機器的浪漫理想化。電梯安裝在兩面玻璃鋼架牆之間,人們走近療養院時,可以透過玻璃看到膠合板電梯轎廂的移動和帶輪子的機械裝置。外立面上高而狹窄的玻璃豎井突出了建築的規模,表達了人們對大都市繁忙喧鬧生活的嚮往。
· 08 空氣
新鮮的空氣和充足的自然光是理性主義建築的兩個核心主題。阿爾託在許多不同的環境中都對通風和空氣進行了大量的思考:
「
“人類生活的生理需求包括空氣、光線和陽光。空氣不能等同於房間大小或房間數量,空氣本身就是一個因素,我們當然可以建造一個擁有大量空氣的住宅,而不會影響建築面積的經濟使用,也不會在決定房間高度時起任何作用,這是一個通風問題”。
」
帕米歐療養院安裝了自然重力通風系統,在20世紀初的幾十年中,尤其是在醫學出版物中,人們強調了清潔空氣和通風對健康的重要性。由於病人區全年通風,建築室內空間在冬季並不像設計時那樣溫暖。病房走廊一側的牆壁上有一個排氣口。建築的高度創造出上下樓層之間的氣壓差,從而使重力系統能夠有效運行,屋頂上的每組豎井都有獨立的通風口,積聚氣體的房間內排氣口配有電動閥門。
集中供暖和重力通風的結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季節和風力條件,室內外溫差越大,效率越高,因此係統在冬季運行效果最佳。
· 09 標準化
標準化是泰勒科學管理方法的支柱之一。
泰勒說:”做任何事情的標準方法都是在制定標準時所能設計出的最佳方法,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發現有改進的地方,就對標準進行改進,對標準的擬議修改必須像通過標準之前對標準的審查一樣仔細,此外,這項工作必須由與最初制定標準的專家一樣有能力的專家來完成,以這種方式實施的標準化是對實驗和改進的不斷完善。」
標準化的理念對阿爾託非常重要,所以他在帕米奧療養院的設計合同中加入了對標準圖紙的要求。在1929年至1932年期間,阿爾託設計了許多被他指定為”標準”的物品,其中大部分都與療養院項目有關。例如,病人房間的陳設激發了建築師的靈感,他設計了衣櫃、玻璃架、洗臉盆、痰盂和窗戶的標準。
根據芬蘭標準化委員會的觀點,房屋建築領域的標準化可分為建築部件的標準化和完整建築的標準化,建築部件的標準化又分為形式和尺寸的標準化以及質量的標準化,功能主義建築師認為鋼筋混凝土是一種現代化、質量統一和科學發展的材料。
· 10 鋼筋混凝土
帕米歐療養院主樓的結構概念是基於柯布西耶的柔性系統,主樓的承重框架由鋼筋混凝土柱和樓板組成,成排的承重柱部分位於建築圍護結構內,部分與外牆相接。在樓板以懸臂形式伸出建築的地方,窗戶上方和下方的牆壁形成了與樓板直接相連的窄混凝土梁。
中間樓板由兩塊板組成,上層樓板澆築在下層樓板頂部的焦炭煤渣填料上,隔牆建在樑上,與承重結構分離,從而形成了一個隔音的樓板和隔牆系統。梁系統的一部分用於承載排氣管道,在這些位置的牆壁由混凝土板製成,與其他空間不同的是,露天平臺和陽台由一塊樓板製成,在這種情況下,承重結構是承載樓板的梁或懸臂樓板。
側翼部分阿爾託設計的房間分隔、承重結構和管道系統相互配合,走廊牆壁上垂直管道井的檢查艙口通向走廊。這種佈置後來限制了療養院管道的改動,因為豎井的尺寸不足以同時容納汙水和中水管道。
陽光露台部分的堅固結構要歸功於埃米爾·亨裡克森,他是一位混凝土工程專家,1930年受阿爾託斯家族的委託進行混凝土強度計算,梁向懸臂外緣逐漸變細,七層樓高的堅固後牆採用了現澆薄鋼筋混凝土圍護結構,以保護拉伸鋼筋。這種複雜的結構是工程技術的一個獨特範例,滿足了建築師尋找適合表達方式的需要。
主樓的混凝土結構由圖爾庫承包商、建築大師阿爾維·阿赫蒂 (Arvi Ahti) 所擁有的公司於1930年建造。建築圖紙上的結構不得更改,強度計算和澆築工作同時進行,6月份開始澆築鍋爐房的框架混凝土,陽台部分的混凝土牆在7月底達到基座高度。
B翼最頂端的橫樑是餐廳和圖書館之間的中間樓層,其強度計算直到11月才完成,大部分工程是在1930年秋天寒冷多雨的天氣中完成的,在非常積極的氣氛中,阿爾託和阿赫蒂都參加了結構框架的最後驗收。
根據記錄,合同工程得到了精心實施,質量上乘,客戶完全滿意,與預期不同的是,開發商被迫對工地的基岩進行鑽探工作,因此被迫將合同工程推遲到一年中比原計劃更不利的時間。好在詳細圖紙和鋼筋混凝土計算一直都能如期交付,而且所有施工階段都能及時達成一致。
陽光陽台翼樓的建造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其實施有賴於兩個人之間的相互信任與合作。阿赫蒂是埃米爾·亨裡克森的妹夫,也是阿赫蒂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亨裡克森也是阿爾託最老的合作伙伴。他與阿爾託的合作始於芬蘭西南部農業合作社大樓和圖爾庫當地報紙《Turun Sanomat》大樓的項目。
阿爾託向建築委員會提交了投標書,阿赫蒂的投標書雖然不是最便宜的,但還是被接受了。建築委員會已經授權執行委員會與另一家公司簽訂合同。6月,阿赫蒂提交標書後,建築委員會和阿爾託再次與阿赫蒂談判,阿赫蒂降低了價格。但這一舉動並沒有說服執行委員會,他們認為新的方案無需採取進一步行動,並繼續與先被選中的公司進行談判。
在這個階段,阿爾託顯然發現了投標書中的一個疏漏,被選中的承包商在計算中沒有包括阿爾託最後圖紙中規定的陽台後牆混凝土澆注工程。由於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建築委員會叫停了合同談判,並決定與阿赫提接洽,阿赫提將自己的投標書降到了與第一家公司相同的價格,終於得到了這份工作。
雖然這件事有點滑稽,但也說明了阿爾託處理問題的能力。阿爾託、阿赫蒂和亨裡克森從相互支持中獲益匪淺,阿爾託在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的幫助下得以實施他的大膽計劃。
· 11 1930年斯德哥爾摩展覽
斯文·馬凱利烏斯(Sven Markelius)是阿爾託的瑞典朋友,他為阿爾託打開了通往歐洲的大門,馬凱利烏斯的任務是規劃1930年斯德哥爾摩展覽會的醫院部分,他的專家團隊由醫生和一名工程師組成,工程師的專業領域是供暖、通風和衛生設施。在展覽期間,即1930年夏天,療養院的總圖剛剛完成,設計工作正在向詳細圖紙推進,醫院部分為阿爾託設計帕米歐療養院的病人房間提供了一個具體的模型。
斯德哥爾摩展覽會醫院展區的目的是嘗試大膽的新方案,並讓製造商有機會展示他們為醫院用途設計的傢俱和設備。展覽設有一個手術室和一個護理病房,病房位於兩層展覽大樓的頂層,採用了”露台醫院”的形式,陽光陽台建在病人房間的前面,旨在展示未來的發展趨勢。
馬凱利烏斯指出,這種概念特別適合低矮建築,護理病房由病人日間活動室、小廚房、兩個病人房間和中間的洗手間組成,所有房間都沿走廊而建。馬凱利烏斯本人也強調,將洗手間和盥洗室設在建築向陽的一面可能會被認為是對空間的浪費,是一種不必要的奢侈,因為它們的功能並不需要陽光。
通常情況下,醫院病房都有一個洗手間,馬凱利烏斯認為,這一解決方案使工作人員的工作更加輕鬆,改善了衛生狀況,併為病人的舒適和健康做出了貢獻。他認為醫院就應該是舒適的。
展覽中的一間病房可容納四人,另一間可容納兩人,小型病房體現了一種新的治療思路,陽光通過兩扇帶狀窗戶進入房間,較低的一扇是可以打開的推拉窗,窗外是條紋遮陽篷,兩扇條形窗都安裝了織物窗簾,這樣做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增加進入房間的光線,同時窗戶面積又不會過大。
床頭櫃、床頭小椅子和可調節躺椅都很輕,由鋼管制成,床和躺椅都裝有腳輪,便於移動,房間的照明是一盞衛生的乳白色球形燈,新鮮空氣通過安裝在板式散熱器上方的通風口進入房間,散熱器固定在窗戶下方,洗臉盆與馬桶和兩個衣櫃放在浴室裡。
· 12 衛生與室內裝飾
20世紀30年代,強調合理的醫院建築應將衛生作為病人康復的重要因素,在療養院的設計中,衛生也是一個重要因素,無論是在平面圖中還是在病人房間的內部裝飾中都是如此,但除此之外,室內設計方案還把病人房間看作是最小住所來處理。
病房作為最小居所的模式在醫院中以相同的形式重複了無數次,國家衛生委員會規定了病房的面積和容積,但建築師面臨的挑戰是如何設計一個環境,讓人們可以在這個嚴格規定尺寸的空間內休息、穿衣、洗手、咳痰並在桌前工作。
這個房間就像一個舞臺,兩個互不相識的人將在這裡演繹他們的人生。阿爾託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使用輕便、可移動的傢俱,允許移動和活動的形狀,衛生材料,集成加熱系統,不刺眼的照明和舒緩的配色方案。
衛生是貫穿整個設計過程的原則,建築師使用可以擦拭乾淨的傢俱、玻璃燈罩、固定在牆壁上的板式散熱器和天花板上的封裝輻射加熱器來防止灰塵積聚。
= 博物館房間 =
照片:Soile Tirilä / 國家文物局
到達療養院後,病人將戶外鞋放在入口大廳,戶外衣服放在病房衣帽間,病人房間的衣櫃用於存放室內衣物。阿爾託設計的用模壓膠合板製成的標準衣櫃很好地滿足了合理利用空間的要求,其弧形輪廓便於在狹小的空間內移動。衣櫃的設計是為了批量生產,但儘管後來傢俱製造商努力推銷,衣櫃卻從未在其他醫院使用過。
= 大廳的牆壁呈圓形 =
照片:Sami Heikinheimo ©ark-byroo
阿爾託還設計了病人房間的洗臉盆,因為在芬蘭製造洗臉盆比使用外國製造的標準產品更便宜。阿爾託還向建築委員會證明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認為芬蘭需要國產產品。對一項活動的反覆研究和重新組織符合泰勒的標準化理論。
阿爾託設計的洗手盆是一種特殊類型,其結構使其在使用時噪音儘可能小,療養院內每個病人都有自己的洗臉盆,這在當時是一種衛生解決方案,甚至是一種奢侈。這個例子說明,阿爾託為其設計方案提出的理由可以根據受眾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 無聲水池由阿爾託設計 =
照片:Soile Tirilä,國家文物局
病房內使用了三種不同類型的照明設備。一盞專門為帕米歐療養院設計的球形燈從天花板反射出間接的整體照明。洗臉盆上方有一盞沒有燈罩的圓錐形白熾燈,用金屬支架固定在牆上,房間裡的閱讀燈可以安裝在床頭或床頭櫃上,療養院的燈具由Paavo Tynell的Taito Oy工廠製造,其中一些燈具是工廠生產的標準型號,而另一些則是阿爾託設計的。
= 醫院只為每個房間購買了一盞夜燈 =
照片:Soile Tirilä / 國家文物局
從競賽階段到實施階段,病房窗戶所經歷的蛻變是最能體現療養院設計細節發展的方式。參賽作品”畫窗”的假名在所有圖紙中都有一個小插圖,是一個由三部分組成的鋼窗框,左側的部分一直延伸到地面,窗戶的上部是一個”健康窗”,或者說是一個專門用於通風的鉸鏈窗,窗戶下面有一個鑄鐵柱形散熱器,窗戶是建築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特徵,根據法令規定,在申請國家補助時,必須提供窗戶的詳細平面圖,阿爾託在1932年發表於《Byggmästaren》雜誌上的一篇文章中對窗戶的實際應用作了如下描述:
「
帶有L形窗框的木質雙層玻璃窗,通過帶有垂直開口的玻璃板實現永久通風。
」
描述中的窗戶在技術上其實就是一種非常傳統的木窗,其外框用型鋼加固。阿爾託在《Arkkitehti》雜誌上描述這個項目時,將他在意識形態上的失敗變成了言辭上的勝利:
「
窗戶是雙V型鐵框木窗,在通風位置,它們類似於垂直位置的 “健康窗」。
」
供暖管道鋪設在窗戶下的圓形混凝土臺階內,用於儲存和散發熱量,地面是易於清潔的油氈,牆壁在必要時可以清洗,出於隔音考慮,病房的一面牆壁貼上了壁紙,據說可以消除刺耳的回聲。
病房內沒有廁所,廁所分為三組,分別位於走廊的兩端和中間,真正的盥洗室、男女分開的浴室在B翼的地下室,員工桑拿房也在同一區域,但有自己的入口。A區地下室是消毒痰盂的地方,還有一個單獨的雙層電梯用於運送痰盂,這一細節進一步突出了衛生在治療中的重要性。
· 13 療養院的壽命
帕米歐療養院的設計和建造有嚴格的用途界定。在20世紀上半葉,療養院是同類機構中的典範,其治療的針對性和醫生對療養院工作方法的信心比當時任何其他形式的醫療保健機構都更加明顯。療養院建築的用途發生了變化,這一點在療養院的主樓中尤為明顯。阿爾託事務所負責規劃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到1994年的重大改建工程,1994年阿爾託的第二任妻子伊麗莎·阿爾託去世後,事務所也隨之關閉,阿爾託本人對改建規劃不再感興趣,而是將其交給了更年輕的建築師。
· 14 早期的療養院生活
1933年,療養院有63名員工,節假日時還會有替補人員。主樓裡有三間男病房、三間女病房,地下室還有一間專門收治重病患者的特殊病房。病人的年齡從8歲到57歲不等。每天的作息時間都有嚴格的規定,包括洗漱、在陽台上晒三次太陽和吃幾頓飯。每天早上,適合工作的男病人參加清理林區的工作,而女病人則主要忙於整理床單和編織。沒有發燒的病人則經常參加打掃衛生、洗衣和送飯的工作。
療養院圖書館在心理治療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1934年開設的圖書管理課程啟動了學習計劃,1941年成立的國家療養院學院則確立了這一計劃。禁止吸菸、打牌和飲酒,病人不得錯過陽光露台課程或離開療養院。任何違反規定的行為都會受到警告,如果再次違反,病人將被逐出療養院。
資深醫生每週都會巡視病房和陽光露台,病人的情況他都知道,因為他是根據當地醫生的轉診決定是否收治病人的。初級醫生負責治療,每天巡視病房,值班並與病人共餐,病人和醫生都要經常接受X光檢查,嚴重的病例還需要進行外科手術。
這座建築非常適合其功能,起初幾乎不需要改建。然而,大樓建成後不久就進行了第一次維修:陽光露台的鋼筋混凝土懸臂式頂篷不足以保護露台免受風的侵襲,因此不實用。1934年,為了給病人遮風擋雨,療養院加蓋了鋼管結構的波紋屋頂。
帕米歐療養院自然也受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影響。1939年秋,療養院的建築和設施被移交給芬蘭國防軍,病人被疏散。在芬蘭冬季戰爭期間,醫院收治了來自卡累利阿的平民、士兵和難民,病床數量有所增加。1941年夏季,隨著持續戰爭的爆發,療養院再次撤離。起初,它被改建為外科醫院,從1942年春季起,它又開始集中治療肺結核病人,在隨後的幾年中,大部分病人都是士兵,1945-46年,帕米歐療養院開設了一個治療戰爭傷殘人員的病房。
戰爭年代留下的磨損痕跡在建築中清晰可見。直到20世紀40年代末,優質油漆原料再次出現時,療養院的建築才得以修復。
1946年,療養院首次實行8小時工作制,工人人數增加,必須為他們建造住房,新住宅樓的圖紙是委託圖爾庫的建築師勞裡·西皮萊繪製的。這座名為Mäntylä的兩層斜屋頂外牆建築於1949年竣工。後來在1961-62年間,又為護士和醫生建造了一座新的連鎖式住宅樓,命名為”毒蛇莊園”(Kyykartano)。
· 15 新手術室側翼
新手術室側樓由曾在阿爾託的事務所工作過的奧利·彭蒂萊 (Olli Penttilä) 和他的助手、建築系學生海基·塔卡 (Heikki Tarkka) 設計。不過,在1956-58年修建手術室側樓時,對主門廳和入口的內部進行了改建,門廳內修建了一個前廳以及一個郵件收發臺和電話交換中心,正門入口處的樓梯進行了改建,正門也降低了高度,室內拆除了一個高高的獨立式散熱器、一個固定的半圓形鞋架和原有的圓形電話亭,門廳牆壁原有的起伏線條也因行政部的牆壁拉直而消失,主樓外原有的半圓柱形手術室大部分被隱藏在新建的兩層樓內。
= 20世紀50年代末,手術樓擴建時新建了一個接待臺 =
照片:Sami Heikinheimo
20世紀60年代,病房的陽台不再需要,被改建為室內使用,新的空間被用來容納輔助設施,新的鋼架幕牆從原來的欄杆表面凹入,在尾部的簷口處留出了一個小陽台,上面設有消防逃生樓梯。曾在阿爾託事務所工作的建築師海基·塔卡(Heikki Tarkka)繪製了改建圖紙。塔爾卡表示,阿爾託批准了計劃的主要輪廓。
陽台側翼獨特的鋼筋混凝土結構現在隱藏在新的外牆後面,出於消防安全的考慮,樓梯、門廳和走廊被分隔開來,安裝了新的門,並更換了鋼門的玻璃窗,在翻新主門廳的電梯時,更換了玻璃井壁,這樣就看不到機械設備了。
· 16 綜合醫院
帕米歐療養院於1971年更名為帕米歐醫院, 1974-79年,療養院的內部空間分三個階段被改建為綜合醫院,在改建期間醫院繼續正常運作。
改建工程影響到了病人區,隔牆和所有表面材料都被拆除,內部裝飾完全翻新,一些原有傢俱存放在醫院倉庫,一些仍在醫院其他部門使用,還有一些拿去拍賣。
病房的門加寬,以便輪式病床可以在病房內移動和離開病房,病人側翼的走廊原本過於狹窄,不適合移動病床,安裝在天花板上的輻射加熱器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窗戶下的傳統散熱器,專門設計的洗臉盆被新型洗臉盆取代,病人房間裡的水泥長凳被拆除。
隨著通風系統的機械化,原來的自然通風系統被集中式通風系統所取代,新系統的水平佈局要求對病人走廊進行徹底改造,天花板上裝有螺旋形反射器並由玻璃罩保護的照明燈被熒光燈管所取代,天花板也隨之降低。
長條形的鋼帶窗得以保留,但玻璃和拱門都進行了翻新,拆除開窗裝置,有趣的建築細節之一也隨之消失。由於保留了鋼製窗框,外牆的外觀保持不變。原來固定在病人走廊牆壁上的易於清潔的長條形板式散熱器被替換成了與牆壁分離的平面散熱器,以避免熱量流失。
在20世紀70年代的節能熱潮中,原來的散熱器甚至被認為是一種錯誤的設計特徵,因為外牆加熱會導致大量熱量流失。
所有這些小改動徹底改變了病人走廊的特徵,帶外殼的通風管道和新的通風機房破壞了陽台的建築特色,有線玻璃隔斷也被拆除。
1970年,由於行政功能所需的空間不斷增加,位於C翼的廚房員工宿舍被改建為財務管理用房,當時一些工作人員已經住在醫院以外的地方。B樓和C樓之間的連接通道被加高到兩層,廚房進行了大修,病人可以在自己的房間用餐,餐廳僅供工作人員使用,並引入了自助服務熱線。新的通風系統還體現在餐廳和休息室之間的水平管道上,這在視覺上分割了原本形成一個整體的空間。
隨著時代的變遷,帕米歐醫院發生了許多變化。資深醫生的房子被改建成了幼稚園,因為醫生不想再住在醫院裡。由阿爾託設計的殯儀館”玫瑰窖 “於1978年停止使用,醫院地下室為此提供了新的空間。從那時起,無障礙設施也開始成為一個問題,於是在B翼和C翼之間新建了一個供輪椅病人使用的入口。
1987年,帕米歐醫院成為圖爾庫大學中心醫院的一部分。由於空間不足,所有行政職能部門在20世紀80年代都搬離了主樓。新供熱廠建成後,舊供熱廠被改建為供熱分配系統,舊煙囪已不再需要,但在其周圍修建的水箱的建築價值得到了認可,因此對其進行了修復。
在B翼和C翼下面修建了一個地下擴建部分,功能是洗手間和盥洗室,通過舊煤場修建了一個員工入口,在B翼地下室修建了一個沐浴設施,用於治療風溼病患者,財務管理部門從C翼遷至工人住宅樓,同時封閉了開放式入口長廊。
由於氣候惡劣,芬蘭早期建造的平屋頂普遍存在技術問題。在療養院地區,幾乎所有的屋頂結構都必須進行維修。維修後,屋簷結構加厚,細節也有所改變,這改變了建築的整體外觀。有些修繕計劃是委託當地的工程公司而不是建築事務所進行的。
· 17 矛盾
帕米歐療養院/醫院的研究中提出了許多現代主義的矛盾主題,這也是阿爾托夫婦在圖爾庫的歲月中所熟悉的。與此同時,建築項目還揭示了阿爾托夫婦與其他相關方在許多不同領域的合作。
20世紀30年代初,鋼窗框還是進口商品,但在30年代初的經濟衰退時期,芬蘭工廠開始大量生產鋼窗框。在芬蘭,鋼框窗戶是昂貴的定製產品,是用進口鋼材製造的。療養院入口前院一側最顯眼的部分使用了鋼架窗,象徵著機器建築的浪漫主義。
關於鋼筋混凝土技術性能的混凝土標準於1929年首次在芬蘭發佈。模板和澆注仍然需要大量人力,施工現場也尚未實現合理化,因此,在20世紀30年代,混凝土結構的質量參差不齊,療養院所需的沙子就是用馬車運到工地的。
= 鋼窗由圖爾庫的克里頓·沃爾坎造船廠製造 =
照片:Soile Tirilä,國家文物局
療養院竣工時,由阿爾託設計、奧托·科霍寧的工廠製造和銷售的標準傢俱受到了廣泛關注。科霍寧和阿爾託之間的合作早在療養院項目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例如,1933年向英國專利局提交了L型腿的傢俱腿的專利申請。
由模製膠合板製成的靈活扶手椅被稱為帕米歐椅,是療養院病人休息室的傢俱。直到1934年才向芬蘭專利局提交了扶手椅的專利申請,儘管基於這一創新的椅子早在1932年就已上市。在20世紀30年代初的經濟衰退時期,療養院的訂單對傢俱和建築工廠來說是一筆重要的經濟收入。
科霍寧的工廠是阿爾託的傢俱實驗室,從阿爾託的角度來看,這家工廠對創新的發展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在照明和傢俱設計方面,療養院既與大規模生產的概念有關,也與完整的藝術作品的概念有關。大部分傢俱和燈具都是為這座建築設計的,其中許多產品甚至從未在其他地方大規模生產或使用過。另一方面,阿爾託的目的是專門為工業生產設計物品,阿爾託可以讓他希望合作的夥伴參與到項目中來,這意味著他可以設計出一件完整的藝術品。
儘管結核病的治療主要以衛生為基礎,但療養院的建築設計卻強調了光線的重要性。光線可以提高病人的活力,而光線的調節對病人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醫生和建築師都強調了這一點。與醫學界對光線在肺結核治療中重要性的看法相比,建築界更強調最大限度地利用光線,因此建築師在療養院的設計決策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帕米歐療養院的建築設計符合其目的,也符合療養院的建築指導方針,但同時建築也只是為特定用途而設計的,建築委員會甚至沒有討論過是否需要靈活性的問題,建築師按照同樣的節奏設計了病人側翼的房間分隔、承重結構和管道井。
醫學專家建議走廊寬度為兩米,但這一建議沒有得到落實,如果要移動病床,就需要加寬走廊,而且病床必須安裝在腳輪上,建築委員會一直都清楚病床所需的空間,以及在療養院內使用電梯運送病床的必要性。1928年夏天,建築委員會在參觀尤西·帕泰拉(Jussi Paatela)設計的哈爾亞瓦爾塔療養院時也曾考慮過這一問題。
我們還可以想一想,在設計一棟只有一種用途的建築時,是如何根據功能主義思想來解釋自由平面佈局和空間多功能使用的概念的。
我們還可以從性別理論的角度來看待帕米歐療養院的建築。幾個世紀以來,醫生和建築師行使權力影響著醫院類型和空間結構的決策。在項目中,護士長和護理人員都沒有被徵求過對建築設計的意見。處於領導地位的男性醫生充當著醫學專家的角色,他們與建築師一起決定病人和員工的需求。
日常環境組織、構建並重塑了我們對人們的社會關係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的概念。空間安排維護、創造、支持或是阻礙了空間使用中各種基於性別和性別歧視的做法。儘管阿爾託支持社會中的性別平等,但療養院的住宅建築反映了當時的父權等級制度,並強化了基於性別的權力結構。
帕米歐療養院的住宅類型和裝修水平與僱員的地位和性別直接相關。身居高位的男性和他的家人被分配到私密性最強、空間最大、傢俱最齊全的住所。預計醫生都是有家室的人,因此他們被分配到排屋中的適當住所。最簡陋的住所留給了未婚的女性廚房工作人員,為這些工人預留的宿舍式房舍,即所謂的”僕人和廚房員工旅館”,表明了她們處於社會底層的地位。
總之,帕米歐療養院的居住安排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說明了日常環境如何在空間使用方面創造性別差異和社會等級。然而,在療養院的空間組織中,有一個細節表示建築學在努力推翻這種社會等級模式,阿爾託為六個女性病人居住的建築內樓梯間設置了觀光電梯,這個電梯並無實際需要,可以說是一個小而重要的細節,反映了當代社會正在發生的結構性變化。
帕米歐療養院將於2024年迎來100週年紀念,對於一座近百年的建築來說,這是一項不小的成就,同時也彰顯了由2020年成立的帕米歐療養院基金會負責管理和保護工作的重要性。
如今我們回顧這座傳奇建築的歷史,分析為什麼坐落在芬蘭南部森林中的帕米歐療養院會被一致認為是二十世紀的里程碑式建築呢,可以發現原因有很多。
首先,阿爾托夫婦將其視為現代建築的宣言,提出了北歐國家前所未有的創新解決方案,與附近村莊採用木質或磚砌樑柱結構的傳統房屋不同,他們採用了混凝土結構,將這種設計構想為純粹的體量集合。
例如,摒棄了寒冷多雪氣候下典型的陡坡屋頂,剔除了楣飾和裝飾,用簡單光滑的白色灰泥覆蓋建築,並用鮮豔的色彩突出了一些細節,如窗框和窗簾。除了這些當時歐洲現代主義設計師的標準方法之外,阿爾托夫婦還採用了一些不太明顯的策略和手段,這些手段源自他們獨特而個人化的”人文主義”建築觀。
在這裡,從大陸引進的理性主義原則與阿爾托夫婦的”有機”方法完美融合,在柯布西耶的機械主義、密斯的新古典主義和格羅皮烏斯的標準化之外,呈現出另一種現代性。有了帕米歐療養院,芬蘭建築不再向外部學習,而是向世界提出了一種可出口的模式。
隨著療養院的落成,阿爾托夫婦職業生涯的第一個精緻的本土化階段結束,並將他們推向了國際舞臺,自此開始了設計生涯的新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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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排版: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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