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losa和Neom等計劃中的沙漠城市承諾在一個他們任其燃燒的星球上建立後碳烏托邦。

《自然》雜誌發表的一篇文章證實,2023年7月是有記錄以來最熱的月份,文章還配發了一張奄奄一息的薩瓜羅仙人掌的圖片,薩瓜羅仙人掌是亞利桑那州沙漠的特有植物,可以存活長達175年,它們的死亡表明沙漠生態脆弱不堪,岌岌可危,仙人掌過熱的身體預示著全球變暖正在改變沙漠。

美國億萬富翁馬克·洛爾(Marc Lore)於2021年9月構思了一個城市規劃——Telosa,在其效果圖中找不到薩瓜羅仙人掌的身影。

亞利桑那州的沙漠是城市可能的選址之一,猶他州和內華達州也位於美國西部,是其他備選方案,預計到2050年,城市將擁有500萬人口,由BIG負責主要設計,總體規劃面積達1500平方公里。

根據其營銷材料,Telosa是一座環保城市,其特點包括光伏屋頂、高架蓄水、氣生農場和自動駕駛汽車。儘管這些技術被譽為可持續發展戰略,但在這個酷熱難耐、水資源匱乏的地區,這些技術的主要作用是推進土地投資。

Telosa等沙漠城市披著環保主義的外衣,實際上破壞了我們應對和減緩氣候變化的成果,不僅影響了人類,也影響了更廣泛的全球生態系統。

從美國西部到阿拉伯半島,沙漠一直被視為城市擴張的 “空白畫布”。

* 圖片來源:Niall Hobhouse

像Telosa這樣的沙漠城市是資本積累的載體,它們將乾旱的土地視為尚未開發的資源,可以進行試驗,利用相互交織的移民殖民主義歷史,將沙漠重新組合為空曠和未被發現的”邊疆”,從中可能產生新的謀生手段。

邊疆一詞的原意是邊界或界線,在18世紀和19世紀美國西部定居時期產生了新的含義,那時無畏的拓荒者們冒險進入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和敵對勢力的未知領域,依靠自律和自給自足,強行擴展了美國的邊界。

20世紀60年代,約翰·甘迺迪總統大肆宣揚以月球為目標的疆土神話,1991年,八名科學家進入亞利桑那州沙漠中的玻璃鋼建築群,即”生物圈2號”,測試他們是否能在密封環境中維持生命,希望有朝一日能複製這種模式,在外太空殖民,開闢”新疆域”。

生物圈2號建於20世紀80年代末,旨在成為一個”封閉的生態系統”,模擬殖民其他星球的可能性,以及在核浩劫中倖存的可能性。

美國定居者從阿拉伯半島獲得靈感,不僅進行了各種農業試驗,如種植椰棗和紫花苜蓿,還開發了以乾旱土地為重點的新型專業技術,如海水淡化。他們建立了一套商業農業制度,無視地區土著人的小規模實踐,讓這些土地適合資本積累。

然後,這些形式的專業知識又可以輸出到阿拉伯半島,在石油勘探過程中為美國提供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優勢。例如,一些對沙烏地阿拉伯國有化石燃料公司阿美石油公司的開採行為至關重要的參與者,如地質學家卡爾·特維奇爾,最初來到這裡是為了尋找沙漠中的含水層並評估農業戰略的實施情況。

這種聯繫使美國能夠獲得廉價石油,讓美國政府與沙烏地阿拉伯等產油國的統治精英建立了長期的政治和經濟聯盟。美國沙漠和阿拉伯半島成為新技術發展的試驗場,讓實驗在這兩個看似互不關聯的地區之間來回穿梭,因此成為化石燃料驅動的資本主義發展的構成要素。

城市化就是其中的一個試驗檯,它允許生產一系列相互參照的項目。例如,評論家將Telosa描述為美國對沙烏地阿拉伯Neom項目的參照,並將其歸入據稱能應對氣候變化影響的總體規劃城市的譜系中。

沙烏地阿拉伯王儲兼首相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在BIG事務所等眾多建築師的幫助下,於2017年宣佈了Neom計劃,設想建設一個面積達2.65萬平方公里的區域,比威爾士國土面積還要大,是Telosa的近18倍。這個自由貿易區位於沙烏地阿拉伯西北部的塔布克區,包含三個獨立的城市,到2045年將容納900萬人口。

作為沙烏地阿拉伯”Neom”計劃的一部分,”Line”是三個開發項目中最離譜一個,從衛星圖像上已經可以看到,它橫跨沙漠,綿延170公里。

Neom也自稱將依靠可再生能源、綠色建築和自動駕駛汽車實現碳中和。然而,在為Neom提供資金的過程中,石油資源豐富的沙烏地阿拉伯別無選擇,只能開採和出口更多化石燃料供應急切的全球市場,從而延長了碳排放的有害影響。

在Telosa和Neom這樣的城市裡,21世紀生活的好處將通過設計方案、商業模式和技術創新得到完善,而在城市之外,地球將走向災難。

如果說”生物圈2號”等實驗項目是為了回應人們對核災難的擔憂,那麼這些當代後碳發展項目則是為了在氣候危機時期保護和培養下一代的資源先鋒。

這種類型的城市開發與18世紀和19世紀美國沙漠的暴力殖民相呼應,開發商所奉行的擴張主義戰略往往會對居住在這片被視為白板的土地上的人類和非人類造成嚴重的物質影響。

2023年年初,因Neom項目而被驅逐出家園的三名胡瓦特部落成員被沙烏地政府判處死刑。Neom的營銷材料表示,近幾十年來在整個地區建設房地產開發項目和基礎設施項目的工人階級移民勞動力將不會在這些新城市中提供服務,相反,他們的願望是讓機器人的數量超過城市中的人類,使各種可能的勞動形式自動化。

這些城市的人口也將是有意設計的產物:馬克·羅爾表示,他將在Telosa”播種”5萬名不同年齡、收入、種族和宗教信仰的人。

此類城市設計已有前車之鑑,阿聯酋之前推出的馬斯達爾城總體規劃就以失敗告終,這個規劃旨在展示在阿布扎比機場附近的乾旱地區建設智慧、零碳生態城市的可能性。馬斯達爾城由諾曼·福斯特的公司設計,目的是使阿聯酋的經濟多元化,擺脫石油依賴。

面對迫在眉睫的生態崩潰問題,近期沙漠城市化的嘗試都以 “可持續性”為議程。馬斯達爾城於2006年首次啟動,由福斯特公司在可持續發展的前提下設計。

*圖片來源:Hufton + Crow / View / Alamy

馬斯達爾城的規劃者從2006年開始就致力於打造一座零碳生態城市,最終通過可再生能源來滿足能源需求。人口稠密的狹窄街道和遮陽人行道可以減少陽光直射,從而降低行人對空調的需求,屋頂光伏電池板可為整個城市提供足夠的電力。

如果建成,城市將在600公頃的土地上容納5萬居民,耗資220億美元。總體規劃於2011年取消:在2008年經濟衰退之後,馬斯達爾的開發商、阿布扎比政府的子公司穆巴達拉投資公司放棄了項目的許多目標,包括快速交通網路,媒體的炒作也開始退出公眾視野。

馬斯達爾這座”充滿可能性的城市”遠未達到預期目標

*圖片來源:Etienne Malapert,選自”可能性之城”系列

馬斯達爾市不再被列入未來城市名單。2010年至2017年間,馬斯達爾城唯一的居民是居住在馬斯達爾研究所宿舍的百餘名研究生。這個以能源為重點的研究中心由麻省理工學院的技術與發展項目建立並監督,在生態城內的一棟大樓裡運營,直到2017年關閉。

作為最初總體規劃的一部分,這個園區展示了項目中一些廣為人知的設計特色,如無人駕駛吊艙車站、風塔和綠樹成蔭的狹窄人行道。此後,馬斯達爾城的新建築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現在這裡有一個名為城市中心的購物中心,為國際可再生能源機構(IRENA)和阿聯酋核能公司等入駐機構的員工提供服務。

由於靠近機場,還為空乘人員建造了住房項目,阿布扎比的居民現在將馬斯達爾城形容為”安靜的郊區”,他們會在想要逃離城市喧囂時去那。馬斯達爾城在啟動之初定位同樣是”後碳烏托邦”,如今卻與郊區融為一體。

這些房地產項目的開發商將沙漠視為實驗的前沿陣地,加快了脆弱生態的消失,比如Telosa渲染圖上薩瓜羅仙人掌的消失,這不僅是表象上的,也是本質上造成了早期定居者對這種乾旱景觀的破壞。

隨著生態危機的加劇,這種破壞性景觀正在全球化,導致人類將地球本身視為一個試驗場,供那些推進投機性設計方案、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的人進行試驗,以緩解氣候緊急情況,而很少了解或考慮其未來的影響。

Telosa、Neom和馬斯達爾等沙漠城市,以及為其提供資金的資本,都是沙漠本身和整個地球消亡的幫兇。這些所謂的”後碳烏托邦”在以各種生態危機的創新解決方案自居的同時,實際上浪費了人類今天所擁有的有效解決氣候災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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