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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發於《澎湃新聞·私家歷史》
▲武定公寓，原名開納公寓、凱南公寓
武定公寓，位於上海市長寧區武定西路1375號，原名開納公寓、凱南公寓（英文名Kinnear Apartments），是一座高五層，現代主義風格的住宅建築，地處近代上海滬西越界築路地區。長期以來，這棟公寓都被認為是1929年9月中共中央組織部在上海舉辦幹部訓練班（以下簡稱中組部幹訓班）舊址所在（參見：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編：《上海市重要革命遺址通覽》，北京&上海：中共黨史出版社、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第51頁；《武定西路開納公寓曾是紅色聖地 | 中共中央組織部幹訓班舊址紀念標識揭幕》，東方網，2021年7月3日）。
▲開納公寓銘牌
▲開納公寓銘牌
然而翻閱相關史料筆者發現，武定公寓的建造時間與中組部幹訓班舉辦時間，兩者之間存在一定矛盾。本文擬以武定公寓實際建造時間為切入口，對該建築是否確為中組部幹訓班舊址，做一探討。
▲武定公寓
為了確定武定公寓建造時間，筆者以「開納公寓」「凱南公寓」「Kinnear Apartments」等關鍵詞在《申報》《全國報刊索引》等資料庫進行檢索，所獲結果中時間最早的一條資訊是1934年6月16日《申報》上一則「德醫蘇德醫生」廣告，提及該醫生住址為「開納路59弄開納公寓302號」。之後，1934年8月7日《申報·建築專刊》刊登署名劉厚群的《上海之公寓（上）》一文中，在列舉上海已建成四層以上公寓時，列舉上海已建成的四層以上公寓時，開納公寓也赫然在列。此外，1934年7月出版，反映1934年上半年資訊的《字林西報行名錄》（The North China Desk Hong List）上，同樣出現了「Kinnear Apartments 302 Kinnear-rd Tel 20267」的條目（The North China Desk Hong List，Shanghai: Office of the North—China Daily News and Herald, Limited, 1934.7，p.156.）。據此筆者斷定，武定公寓建成時間下限應不晚於1934年6月。
▲1934年6月16日《申報》上德醫蘇德醫生的廣告，地址即為開納公寓
▲1934年8月7日《申報》上關於開納公寓的報道
基於當時上海發達的傳媒環境，以武定公寓這樣體量的公寓建築落成後多半會留下諸如招租廣告、住戶聯絡資訊等蛛絲馬跡。如前文所述，目前所見武定公寓相關資訊直至1934年6月才出現，不禁令人猜測該公寓建成時間上限應不早於1934年。
實際上，從建築風格而言，武定公寓帶有顯著的現代主義風格特徵，這類建築風格1930年代初在上海興起，1930年代中期開始不少現代主義風格的公寓建築相繼落成，如集雅公寓（建於1934-1935年）、恩派亞大樓（建於1934年）、梅谷公寓（建於1935年）、合記公寓（建於1935年）等，從這一角度來說，相較於1929年或更早，現代主義風格的武定公寓於1934年上半年建成似更為合理。
當然，僅據此，只能對武定公寓建造時間上限有個大體猜測，並不足以明確一個具體的時間點或時間範圍。在此情況下，1935年3月31日出版的《申報》和1936年7月出版的《中國建築》第26期上兩則關於新亨營造廠廣告，提供了進一步的線索。兩則廣告中在介紹新亨營造廠已建成項目時，均提及「開納路凱南公寓」。考慮到《申報》是近代上海最具影響力的報紙，《中國建築》則為當時國內重要的專業建築刊物之一，新亨營造廠在這兩則廣告裡將凱南公寓（武定公寓）列入其所承造項目名單，應不會作假。
▲1935年3月31日《申報》上新亨營造廠的廣告
▲《中國建築》第26期（1936年7月出版）新亨營造廠的廣告
明確了武定公寓由新亨營造廠承造，若能確定後者創辦時間，對武定公寓建造時間的釐清就有直接幫助。
查閱《字林西報行名錄》可知，新亨營造廠最早出現在1930年1月出版，反映1929年下半年資訊的那一期上（The North China Desk Hong List，Shanghai: Office of the North—China Daily News and Herald, Limited, 1930.1，p.146.）。與此同時，從《申報》《新聞報》可知，1930年1月11日，新亨營造廠在這兩家報紙同時刊登啟事，其中有「鄙人經營建築事業有年深蒙各界讚許，現創設新亨營造廠承辦各項建築事業特設事務所於愛多亞路紗布交易所內第一百四十五號……」之語。之後數日，這一啟事在上述兩家報紙上又多次刊登。綜合上述史料判斷，新亨營造廠創辦時間應在1929年末，武定公寓建造時間上限，相應的只能在這之後，因此後者建造時間範圍應在1930年初至1934年6月之間，且最有可能於1934年上半年建成（前文述及的刊載於1936年7月出版的《中國建築》第26期的新亨營造廠廣告中，在提及包括 「開納路凱南公寓」在內的「本埠工程」「外埠工程」時，使用了「最新承包之各工程」這樣的描述詞，而其他被列舉的項目如1935年建成的交通銀行南京分行，1934-1935年期間建成的中國酒精廠廠房住宅棧房碼頭等，距離刊登這則廣告，均只隔了2、3年時間，由此也從一定程度上可以推測，凱南公寓的建成時間應亦在此範圍內。），而這樣的時間範圍同1929年9月中組部幹訓班在武定公寓舉辦顯然存在矛盾。
綜上，筆者認為，基於對武定公寓建造時間範圍的考證，將該公寓定為1929年9月中組部幹訓班舊址，是值得商榷的。未來應對這一區域其他類似公寓建築開展進一步研究，以明確此處紅色革命舊址的確切位置。
▲1930年1月，新亨營造廠首次出現在字林西報行名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