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1)  一直以来,特别想经历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工作上复杂的人事关系,感情上起起伏伏,时常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我需要暂时离开现在的生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将大脑放空,审视自己过去三十几年的生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灵魂三问真是深刻,我笑笑将头靠在窗户上,坐上即将前往佛罗伦萨的飞机。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艺术史教授除了讲专业课,几乎三句不离托斯卡纳。当然,剩下七句都是在讲意大利。年过六旬的她,总是穿着鹅黄色的小开衫,戴着细细的珍珠项链,有种淳朴自然的味道。以至于在我心目中,意大利的女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教授时常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回忆当年她住在托斯卡纳乡下的时光。私下里我们都叫她Francis,打趣她就是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的原型。   无独有偶,托斯卡纳其实也是我心中一直向往的地方。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名字叫《今晚去哪里》。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某种禁止出版的色情文学。但事实完全相反,是一个女作家的游记。她独自一人游历了欧洲,看过云雾缭绕中孤傲冷清的德国天鹅堡,也去过有“文艺复兴摇篮”之称的意大利。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篇,叫做《来世我愿做托斯卡纳的一棵树》:   “要是有来世,我想我不愿意再做一个人了。做一个人,是很美,可是也太累。   来世我想做一棵树,长在托斯卡纳绿色山坡上的一棵树。   要是我的运气好,我就是棵形状很美的柏树,像绿色的烛火一样尖尖地伸向天空,总是蓝色的、金光流溢的天空。我的树梢是尖尖的,在总是温暖的绿色山坡上静穆地指向天空,好像一个在沉思着什么的人。”    这么多年,这油画般的风景一直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久而久之,它变成了类似“精神内核”般的存在:那是心中至美,至诗意境界的具象表现。所以这一次,我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托斯卡纳。时隔多年后,我想真正追寻内心的田园。   托斯卡纳是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区域。想要深入托斯卡纳腹地,就必须到达首府佛罗伦萨,然后中转锡耶纳,再由锡耶纳乘坐大巴。这些年没事儿就上网搜索攻略,才让我这次“自由行”心里有了点底。但是据说意大利公共交通很不靠谱,万一遇上大巴停运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担心。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在当地租车。但毕竟是一个人出行,万一在公路上遇到突发状况怎么办。考虑再三,还是乘坐公共交通安全一些,再不济,打车都行。嗯,随机应变吧。   到了佛罗伦萨已经是晚上了,找到民宿后,赶紧洗洗就睡了。大晚上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外出,还是养足了精神第二天玩吧。第二天一睁眼,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伸了个懒腰,把窗户打开,不远处的圣母百花大教堂沐浴在晨光里。周日大街上一片安静,只有鸽子不安分地在屋顶上扑腾翅膀。   开开水洗了个澡,听着音乐,坐在镜前化了个妆。收拾完毕后照了照镜子,黑色紧身裤,黑色半靴,纯白色衬衫,深红色紧身皮衣。唉,这件皮衣其实码有点小。肩膀、腰都非常合身,唯独胸部有点紧张,拉上拉链甚至有点塑胶衣的既视感。嘻嘻,可能皮衣就是这样穿才好看吧。摆弄了摆弄头发,就出门了。   12点预约了乌菲慈美术馆,那就先在附近吃个早餐吧。找了露天的位子坐下来,点了杯卡布奇诺和牛角包。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广场上小孩在追着鸽子跑。嗯,好惬意的一天……  “艹,你这货……行啊,听见你说话声就放心了。还你妈打麻将,你当佛罗伦萨在成都郊区吗”?   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一个男人在用中文说话,什么打麻将什么成都郊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侧过头一看,声音是从对面另一桌传来的。只见一个中国男人翘着二郎腿讲着电话。大概以为周围没人能听懂吧,才这么肆无忌惮。再看一看,应该不是本地人。欧洲的华侨多半来自浙江,而他带有很明显的北方口音。   在国外生活久了,如果遇见一个华人,很轻易就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跟团玩的游客,初到异乡的留学生,华人二代或在海外扎根的生意人。更甚连对方的职业都能猜个一二:开餐馆开酒吧的,当导游的,当老板的,有钱的或没钱的。在国外,华人群体社会角色较单一,一个人的经历和气质就显得特别有辨识度了。而这个人倒挺有意思,看似并不是本地的,然而也不像从国内来旅游的。   就在我思绪云游的时候,又是一阵说话声。“咱们上学那会老师跟我说过:说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还在一直等着呢,不会死的,哈。”噗,我不禁笑了出来。还社会主义接班人呢,80后是没错了,可能是外派过来的。   我一抬眼,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接了个正着。我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摆弄咖啡。就在我抬头的时候,看到这人径直朝我走过来了。“Hay”,他笑着对我说。利落的短发,黑黑的瞳孔。在我观察他的1.5秒钟之内,察觉到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害羞神情,大概是为刚才的失态而感到抱歉吧。就在这时,我脑海中突然跳出来“打麻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个梗,让我一下子笑了出来。“别Hay了,讲中文吧”,我笑着说。   他听后一愣,估计没想到我是中国人吧,接着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  “原来您是中国人啊!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打电话声音太大,打扰到你。”  “没关系没关系”,我微笑着说。心想:所以呢?敢情您这是来搭讪的?   “真巧哈!那什么,跟您借个火。”  “不好意思,我没有”,我微笑着说。   开口吃了个“闭门羹”,对方一下子囧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清理桌子,我用蹩脚的意大利说:“Sorry, ha accendino?”   服务员掏出火机递给我,我顺手递了过去。  “您是本地人呀?”  “不是的,我学过一点意大利语”,我笑笑说,并示意对方坐下来。   接下来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对于陌生人搭讪这种事情,我向来是比较谨慎的。更何况一个女子独自外出,怎能轻易对陌生人透露太多信息。谈话中基本上是他主动提问,我简单地回答。多半时候我微笑地看着他,默默观察这个“不速之客”。出于谨慎,面对陌生人搭讪,我一般选择“不露声色”,其实也有点故意“捉弄”对方的小心思。如果是一个情场稚嫩的男子,多半会显得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况且男人在搭讪女人的时候,本身内心就是犯怵的。假如你想搭上我,哈哈,就看你的本事吧。  这个男人倒也是有意思。刚才讲话的时候大大咧咧的,这会儿也没有“坐如针毡”,倒是自己自寻了自在。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从外貌看来,大概38-40之间吧。不过都快40岁的男人了,怎么还会做出搭讪这种轻佻之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贫着,我低着头想这些有的没的。

  言语间我感到他黑色的眸子始终望向我,似乎想捕捉到我藏在眼睛里的神。看就看,我还怕魂儿被你抓了去啊。正想着,我们俩就对视上了。大约过了2秒钟,我们不约而同噗地笑出了声。好尴尬啊!

  就在这时,市中心钟声作响,12点钟到了。我还预约了博物馆!我像从梦里惊醒一样,我跳起来,匆匆留下几欧元,抓起背包就要走。乌菲慈美术馆因为举世闻名,所以排队的人特别多。如果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到的话,我怕预约会被取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你自己慢慢玩”,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待续……

贴主:乌尔比诺的画室于2020_05_30 7:17:1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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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乌尔比诺的画室于2020_05_30 7:57:09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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