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一位昔日好友由伦敦回来。我们约在信义路金石堂五楼的咖啡屋中见面。

夏日的午后,郁热难当,我拉着女儿的手,走在人潮滚滚的街道上,觉得整个城市似乎要燃烧起来。女儿的小手,常因逆向行走的行人的冲撞而由我手中松脱,然而,很快地,又会上前来。我们就在商家吆喝声、行人讨价还价声中,断断续续地聊着。

女儿问我即将和什么人见面,我说∶“是妈妈大学毕业后留在学校当助教时的同事,由很远的英国回来。”

女儿侧着头天真地问∶“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人,都要约着见面,请他们喝咖啡?”“那倒不一定啦!妈妈那时同她感情最好,一起做助教时,她很照顾妈妈。”

女儿锲而不舍地接着问∶“大人也还要人家照顾吗?她怎么照顾你?是不是像蔡和纯照顾我一样?教你做功课?”

蔡和纯是她的同班同学。我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说∶“大概差不多吧!人再大,也需要别人照顾呀!对不对?象爷爷生病了,也要我们照顾嘛!对不?”

“那你生病了吗?那时候?”

“生病倒没有。不过,那年,有一段时间,妈妈的心情很不好,觉得自已很讨人嫌,人缘很差。就在那年圣诞节前几天,我发现王阿姨偷偷地在我办公桌上来了张她自己做的贺卡,上面写着∶‘我不知道怎样形容我有多么喜欢你,祝你佳节愉快。’妈妈看了好感动。这张卡片改变了当时妈妈恶劣的心情。更重要的是,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使我觉得自己并不那么讨厌!”

女儿听了,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我和朋友见了面,开心地谈着往事、彼此探问着现况,女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象往常般吱吱喳喳抢着说,我们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一会儿工夫后,女儿要求到三楼文具部去看看。十分钟后,女儿红着脸,气喘吁吁地上楼来,朝我悄悄地说∶“先借给我一百元好吗?我想买一个东西,回去再从扑满拿钱还你。”

我和同学谈得高兴,不暇细想,知她不会乱花,便拿钱打发她。过没多久,她又上来了。面对朋友,躬敬地立正,双手捧上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一派正经地∶“王阿姨!送你一个小礼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

朋友和我同时大吃了一惊,朋友手足无措,讷讷地∶“那怎么行!我怎么能收你的礼物!我英国回来,没带礼物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儿┅┅”

女儿很认真地并拢脚跟,无限深情地说∶“我妈妈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谢谢你以前那么照顾我妈。”

一股热气往脑门儿直冲了上去,我喉咙蓦地哽咽了起来,眼睛霎时间又湿又热,我束手无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会如此做。

朋友的眼睛也陡地红了起来,嘴唇微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紧搂过女儿,喃喃说道∶“谢谢啊!谢谢┅┅”

这回轮到女儿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伏在友肩上尴尬地提醒朋友∶“你想不想看你得到什么礼物啊?”

朋友拆开礼物,是挂了个毛绒绒小白兔的钥匙圈。女儿老气横秋地说∶“会照顾人的人一定会很温柔的,所以,我选了小白兔,白白软软的,你喜欢吗?”

朋友感动的说∶“当然喜欢了,好可爱的礼物。我回英国去,就把所有的钥匙都挂上,每打开一扇门,就想一次你。┅┅真谢谢啊┅┅”

女儿高兴得又蹦又跳地下楼去了,留下两个女人在飘着咖啡香的屋里领受着比咖啡还要香醇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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