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白才高气盛,个性更似徐青藤,笔墨技法的出神入化程度不在徐氏以下,有奇才特质;而王雪涛聪颖勤奋、内敛隐忍,鲜有表现自我的张扬之处,例如齐白石曾写『天壤王郎』赠王雪涛,四字大篆写的气象恢宏,笔势强劲,以示赞誉。据萧朗回忆:『拿来后即挂到墙上,过了一些日子,雪涛先生说总是这样挂着不好,便叫我们取下来。』王雪涛一贯的谨慎与谦逊可见一斑。
与王梦白、王雪涛师生二人均有关联的人物徐燕孙,颇有佐证意义。涉及三人的一件事例也能证明艺术生命与艺术家的性格、命运息息相关,值得我们思考。
徐燕孙因艺术成就和直率性格在圈内颇有影响,因此王梦白晚年在绝望中把心中遗愿托付给了交往并不过密的徐氏,遗嘱写道:『燕孙同志,生而不常晤教,死而相求,为戚戚也。然君为慷慨悲歌之士,恨恶为仇,每遇伎俩者,君必尽意而骂,骂而不足,必攘臂伸拳,如欲噬之而后快。默察近之艺界,较前尤甚,少年新进,更具丑态,事不满欲,辄相诋毁,此风固由来已久,然不可长。吾逝矣,责无旁贷,敬嘱吾友,饮醇酒,袒胸裸足,立稷社之西,长美轩前,引吭朗骂,作口诛笔伐,使魍魉自警,王某顿足长叹拜手。』
王梦白悲凉而浪漫地寄托于徐氏,痛斥画坛之鄙陋、替自己抒发胸中之块垒,王梦白临终前的郁闷可想而知。所幸的是他的『有奇气之草书』遗嘱还能鬼使神差地由吴迪生和徐悲鸿从孩童手中抢救而得,还能交付到徐燕孙手中。
徐燕孙见王梦白遗嘱后的反应我们不得而知。巧合的是一九五七年王雪涛与徐燕孙同为北京画院同事,同时被错化成『右派』,同时开会挨斗,但因性格不同,处理方式不同,命运也不尽相同,据记载:『在北京国画界反「右派」的猛烈斗争中,在大家的严词斥责下,王雪涛只吞吞吐吐地承认了一点与农工民主党(章伯钧)的关系,但很不彻底,而徐燕孙则仍然拒不交代自己的罪行。』从这段现在看来颇具时代特色的记载中,我们看到了王雪涛和徐燕孙截然不同的性格。
性格决定了命运。徐燕孙被撤职停薪,生计艰难,抑郁成疾,六十二岁便撒手人寰。而王雪涛选择了最大化地『迂回』方式,保护自己,不陷害他人,对所谓的『交代』予以避重就轻地回应,这是用理性、智慧的方式确保生命和艺术的继续。
而他的老师王梦白、他的同事徐燕孙都因性格的彰显过早地输给了命运,输给了时代,失去了年富力强的生命和他们已锤炼得炉火纯青的艺术成果。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王梦白把遗嘱留给徐燕孙,而不是其他人?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个性的艺术家。
可以说王雪涛是属于有担当,顾大局的艺术家。相比较而言,王梦白属于自己,王雪涛属于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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