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象娱乐 梁嘉烈
开播初期引发较大舆论争议的《猎冰》，如今颇有渐入佳境之意，除了重回猫眼全网剧集热度榜榜首外，腾讯视频实时热度值也超过了2.9万。以不到四千万的投资成本来看，《猎冰》无疑成功实现了以小博大。
论质量，《猎冰》确实很难令观众满意，也仅能称得上“半部好剧”，不过，在导演高群书微博发布长文解释完创作历程后，不少观众也选择了理解。毕竟论成本，《猎冰》能有如今的成色已算合格，再者，剧集虽然缺点明显但同时不乏亮点，如快节奏叙事、中国版《绝命毒师》、张颂文的高水准表演等。
但说到底《猎冰》仍是个例，缺乏可复制性，因为它的成功不乏运气加持。《猎冰》拍摄于《狂飙》火爆之前，如今回头看算是成功押宝张颂文，此外，它开播时剧集市场整体较为冷清。如果抛开“主演走红带剧”以及“市场缺乏强有力竞争对手”这两大背景，《猎冰》所面临的结局或许就完全不同了。
“快”能掩“拙”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能掩盖很多问题。《猎冰》的剧本看着确实粗糙，欠缺打磨，且存在两大显著问题，一是虽为群像剧但上至主角下至配角塑造都较为浮于表面，二是女主光环过强，频繁“开挂”。
姚安娜饰演的女主赵友男金手指开得过大是观众们的共识，如果说前期调查取证阶段，赵友男仿佛手握剧本一般的“上帝视角”尚在观众接受范围内，那中后期她单枪匹马闯入犯罪集团原材料中转站，熟练使用座机传递情报的桥段，已经让《猎冰》的刑侦线显得有些儿戏了。
目前来看，剧中正派阵营的高光几乎全集中在赵友男身上，具体表现为多数有力线索和有力证据都是赵友男直接或间接获取的，这也连带导致整个正派阵营的群像戏较为单薄。相比之下，反派阵营塑造更出彩些，但同样存在不少问题。
比如主角黄宗伟，他和美剧《绝命毒师》中的主角老白设定一样，都为技术型毒贩，不同的是，《绝命毒师》清晰呈现了老白是如何在自傲性格，以及离开创业公司、家庭重压、自身命不久矣等人生际遇推动下一步步走上犯罪之路的，而《猎冰》虽然交待了黄宗伟农村出身、家里有三个儿子、智商优越且性格自负等背景，但并未深入刻画其犯罪动机。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塑造，《猎冰》的问题都在于“不深入”，而不是“扁平空白”，这两者还是有较大区别的。就如一些小说家创造人物时会先为其筛选诸多性格特征作为锚点，再由此铺陈展开，《猎冰》中角色“展开”虽较为有限，但因性格锚点相对清晰，倒是为观众留出了充足的脑补空间。
以黄宗伟与阿美的感情线为例，全剧着墨并不多，对阿美这一人物的交待也是寥寥无几，但阿美的性格特征很明显：性子率直、不甘于现状、想要出人头地，这都为她被黄宗伟一句“我要带你浪迹天涯”打动，并在后期被黄宗伟利用埋下了伏笔。
上述两大问题不可谓不重要，但一定程度上都被《猎冰》的快节奏叙事掩盖了。第四集黄宗伟的毒贩身份便被警方查实，这让很多观众有些猝不及防，但明牌剧情反而强化了《猎冰》的戏剧张力，观众会不自觉地思考这场正反派博弈要如何继续，也会对之后的剧情走向产生期待与好奇。
黄宗伟身份暴露后，《猎冰》依然保持着快节奏叙事，两三集之内便有一个大转折，此外，黄宗伟一路从三平市转战广钦市的过程中，正反派之间的“猫鼠游戏”节奏把控也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这都将观众的视线聚焦在了故事走向上。此外，中期反派阵营新势力登场后，各方的周旋博弈也变得更有看点。
很多时候，观众追剧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些慢节奏剧集的本质问题，在于一旦功力不足就很容易产生无效叙事，消磨观众的耐心。相比之下，《猎冰》在“粗糙中有细节”且有效叙事相对充足的前提下，较好地利用快节奏叙事藏了拙，将观众带到了自己的频率中。
成不了经典但有亮点
回看近几年剧集市场的发展，悬疑犯罪赛道竞争可谓相当白热化，相继诞生了《白夜追凶》《破冰行动》《狂飙》《漫长的季节》等多部高分佳作。以《猎冰》目前呈现出的质感来看，它很难与这些经典站在同一梯队，向下比肩也略逊色于《三大队》《扫黑风暴》等剧，在此背景下，它能成功翻盘靠的自然不仅是快节奏叙事。
整体来看，《猎冰》还有三大亮点值得一提，一是叙事和切入点较为新颖。在多数悬疑犯罪类剧集中，“锁定元凶巨恶的身份”是剧情发展的核心推动力，即便是在“打半明牌”的《狂飙》里，安欣一直将高启强视作怀疑对象，但证据链并不完善，而《猎冰》开场不久便是全明牌的“猫鼠游戏”，这对观众来说是较为新鲜的。
此外，《猎冰》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剧中两大毒枭黄宗伟、陈建昌都有原型人物。早前美剧《绝命毒师》在国内出圈后，网上不少相关探讨就将剧中虚构的老白这一角色与黄宗伟的原型刘招华做了对比，如今《猎冰》将刘招华的犯罪故事搬上荧屏，“中国版绝命毒师”这一切入点也吸引了不少观众。
第二个亮点是类似纪录片式的真实感，具体表现为服化道与影像风格较为复古及生活化，以及使用了大量非职业演员，从高群书微博发布的长文来看，选择姚安娜作为女主便在于“她没演过戏”。大量使用非职业演员有利有弊，弊的一面是部分角色表演和台词过于生涩，导致网上出现了不少“张颂文一文带全剧”的评价，利的一面是确实也打造出了一些“高真实感”的场面。
比如赵友男追查黄宗伟第一个搭档贺鸿章时遇到的保安，举手投足与台词生活气息十足，同时角色身上又不乏小市民的市侩感，很接近现实中普通人的形象与状态，此外黄宗伟投毒导致村民自家养的鱼集体死亡时，一对村民夫妇的吵架互怼片段也被弹幕直呼“真实”“自然”，这些真实性都强化了观众观剧时的代入感。
不过，关于《猎冰》选择的女主也是非职业演员这一点，还是存在较大争议的，姚安娜的青涩表演虽然一定程度上契合赵友男的“莽直”人设，但她的演技确实在及格线之下。而《猎冰》的戏眼又集中在她和张颂文身上，这就导致观众观感非常割裂，故事切到张颂文线便“入戏”，切到姚安娜线被“出戏”。
最后，便是《猎冰》较为擅长在严肃叙事中穿插一些“强刺激性桥段”来吸引观众眼球，如陈建昌妻子阿慧看似对他言听计从，却在陈建昌醉酒之际与他的手下偷情；在众人逃亡之际，黄宗伟小弟阿龙一边大喊着“我最没用”，一边残忍地反手将女友冰冰扔入大海；服务黄宗伟的失足女，借着浮夸地表演悲惨身世来博取同情和利益。
当然，这些桥段本质上都是服务于剧情内核与戏剧冲突的，比如舞女冰冰这一角色身上就有着较强的悲剧色彩，她从始至终都在被不同的男人利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片段都具有强看点且都带着喜剧元素，如“阿龙抛弃冰冰”就在网上掀起了较高的讨论度，推动了剧集的热度传播。
半部好剧
目前，播出大半的《猎冰》在舆论场上的口碑其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剧集刚开播时，《猎冰》的外界评价称不上乐观，姚安娜的演技成为吐槽重灾区，但剧集前期的问题不止于此，还存在剪辑较乱、镜头语言指向不明等硬伤。因为高群书执导、张颂文主演，不少观众开播前对《猎冰》寄予了较高的期待，这也导致他们看完首集后产生了较强的落差感。
在此背景下，《猎冰》中后期热度能越走越高，除了剧集本身不乏亮点外，也源于观众的心理预期发生了变化。
一周前，为了回应外界逐渐失控的舆论声，导演高群书在微博发长文回顾了《猎冰》的创作历程，对于剧本创作中存在的问题、演员选择的来龙去脉、《猎冰》为何会呈现出今日这般成色都给出了详细解释。
简而言之，剧中探案线表现较弱，在于《南方周末》原法制记者郭国松创作的原剧本中并没有“警察破案线”，后来高群书和曾合作过的青年导演在原剧本基础上添加了探案线。对于第二版剧本，各大视频平台的评价都不是很高，但当时项目的成本预算已经不足以支撑再请新的编剧修改剧本，高群书只能将项目定位为“低成本分账剧”。
据高群书所言，《猎冰》全剧投资不到四千万，“哭穷”还是“真穷”，答案也很明显，从前期黄宗伟家中出现过的字画、落地灯、沙发桌椅等道具，后期又在陈建昌家中复用，就可见剧组的窘迫程度。成本过低影响的不止是剧本、布景等，还有项目工期，《猎冰》仅用55天便完成拍摄，几乎没有多少打磨时间。
高群书发布长文后，不少观众对《猎冰》的态度逐渐从质疑转向了理解，毕竟就成本而言，《猎冰》所呈现出的质量确实是及格的。可以说，观众调整心理预期是《猎冰》如今热度超越预期的重要因素之一，此外，整个二月份剧集市场大盘较为冷清，相比于同期播出的爱情剧、年代剧等，《猎冰》这种悬疑犯罪题材在市场基本盘上也有优势。
但客观来说，《猎冰》能成功以小博大也不乏运气成分。《猎冰》2022年春节前完成拍摄时，张颂文尚未通过《狂飙》大火，他所主演的《革命者》票房也不及市场预期，当时张颂文看中了《猎冰》这个项目，主动联系了高群书。2024年《猎冰》播出时，张颂文今非昔比的个人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高群书口中这部“低成本小破戏”的命运。
综上来看，《猎冰》的突围是符合市场逻辑的，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诚然，在网剧投资越发高昂同时制作越发精良的当下，观众的审美已经被大大拉高，但一部虽然离六边形战士有较大差距，却有高人气演员加持的“半部好剧”，在一个较为冷清的市场大环境下立足倒也不难。
只是就整个剧集行业的趋势来看，如果不是特殊因素加持，中规中矩型作品还是非常容易泯然众人的，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犯罪悬疑赛道，近两年不少7分左右的剧集生存空间都在缩小。因此，《猎冰》的成功虽然符合市场逻辑，但本质上仍是一个缺乏可复制性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