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业评论 钱洛滢
编辑｜葛伟炜
“滑雪真的好好玩！”标准的“南方小土豆”盛雪语气难掩兴奋，“从坡道上下来的时候，你有一种即将失控的感觉，但又努力稳住身体，让一切尽在掌控……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坐十次云霄飞车都抵不上。”
况且，万一滑倒了，就顺势倒在雪中，费劲地划拉出一个“雪中天使”，对南方人来说也是非常新奇快乐的体验。
南方人对雪的渴望和执念，北方人恐怕很难想象——无论是将雪抓在手上的触感，还是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都能让南方人兴奋不已。
也因此，南方人对滑雪这件事可能比北方人更有积极性。
同程旅行的数据显示，2023年的滑雪热门目的地Top3分别是黑龙江、吉林、新疆。而自11月以来，全国滑雪消费GMV前五中有四个为南方城市，分别是上海、武汉、杭州和深圳。
在冬奥会以及滑雪经济起来之前，南方人滑雪的选择很少，通常只能选择室内滑雪场，或是前往张家口崇礼、吉林长白山等地。现在，随着南方地区的多个大型雪场基本建成并开放，南方人终于也能过把瘾了。
《中国冰雪产业发展研究报告（2023）》显示，预计2023年中国冰雪运动产值将达到8900亿元，2025年将达到1万亿元，占整个中国体育总产值的五分之一。
在这其中，南方小土豆们恐怕会做出不少贡献。
别样的南方雪场
“北方滑雪场去一次兴师动众的，而且人真的太多了，据说光是缆车就要等1~2小时，体验不是很好。”于是，盛雪决定试试家附近的雪场。
在小红书上做了功课之后，她带着小侄子去了位于浙江安吉的云上草原雪场。
令盛雪没想到的是，江南的室外雪场体验并不差：“人虽然也多，但不影响滑行，如果住雪场内的酒店，可以走VIP通道，缆车也基本不需要等……人造雪很软很细腻。”不过，盛雪和侄子算是错峰游玩，若是寒假高峰期，客流量肯定更高。
盛雪在心里盘算，明年应该还会再带侄子来玩，又或许可以选个别的雪场去体验体验。
自去年11月滑雪季开板之后，不少南方的消费者发现，他们的选择变多了——江浙沪有安吉、桐庐、湖州龙之梦等，深圳广州有融创雪世界、卡鲁冰雪世界等。
小红书上，你可以看到南方人兴奋地打卡这些冰雪世界的各种笔记。而这些雪场的造访者其实大多是像盛雪这样的1~3线城市度假人群。
滑雪这项运动其实有一定的进入门槛，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金钱，也更有技术要求，这些因素都将滑雪与普通的运动项目拉开了差距。
据悉，当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时，大众体育运动形式才会由成本相对低廉的登山、徒步、跑步等，转向装备和技术更为复杂、成本相对较高的骑行、滑雪、潜水、冲浪等。
某种意义上来说，滑雪是都市人在运动方面的消费升级。
原上海市冰雪运动协会会长严家栋向《新民晚报》介绍，据统计，2023年上海市民在冰雪运动上的消费能力在全市所有体育运动项目中排在第二位。在非雪季，全国的室内滑雪场都“瞄准”了上海客源。许多地方的滑雪场会和上海的滑雪俱乐部签约合作，给予优惠，吸引上海滑雪爱好者和游客。
那么，在这些南方雪场的花销又有多少？事实上，并不便宜。
盛雪和侄子三天两夜的行程花销约为5000元，包含从上海到安吉的往返包车、食宿在内的所有费用，不过，他们并没有请教练，只是自己滑着玩。这样的花销对于南方滑雪爱好者来说已经算得上“高消费”了。
实际上，若是去北方雪场，或是去往韩国、日本的滑雪度假村，人均消费甚至还会更低一些。
比如，不少学生党选择去张家口崇礼“穷滑”，四天来回食宿可以压缩到750元；吉林松花湖度假区“4天3晚吃住玩一体”的双人套餐标价4000元起，其中住宿部分以酒店高级房为主，附带独栋庭院；而在日本、韩国，一个拥有60多条专业雪道的大雪场，一天的通票价格折合人民币也就500多元。
从性价比看，南方的雪场似乎完败了。
那么，消费者为什么要选择南方雪场呢？
对此，盛雪解释道，选择去云上草原，一是图离家近。行程可以笃悠悠的，而不是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二是图新鲜。因为不知道南方的室外雪场到底是如何运作的，而这些新建的滑雪场在设备上也会更先进一些，她很乐意去体验。
安吉云上草原的雪场，受访者供图
此外，不少南方雪场学习的是欧美雪场的度假村模式，会有配套的食宿、游玩、娱乐服务，综合体验会更好。
比如很多江南的雪场度假村都会配套泡温泉的服务，有人不爱滑雪，也可以和亲友一起去度假村中享受温泉泡汤。
然而，北方的万龙滑雪场、万科松花湖滑雪场等头部滑雪场仍然被曝出亏损，其他中小型滑雪场所面临的营收窘境可想而知。
而南方雪场的维护成本更加高昂，泡沫破裂的风险隐藏在了滑雪热度居高不下、动辄数十亿元投资、一切都看起来十分美好的表象之下。
中国的雪场，为什么不赚钱？
还未到赚钱时机
一个人造雪的雪场，运营成本大约要多少？
知乎用户“96年巨蟹阿姨”在2021年的回答是：近7千平方米左右的场地，建造戏雪乐园、造雪机的设备投资费用在80万左右，其中包含造雪机、水电系统、100套滑雪板、滑雪圈，还有游乐设施，如雪地转转、雪地悠波球、撞撞球、香蕉船、雪地自行车等。
这样的成本价在今年恐怕至少翻一番。
设备只是基础，更占支出大头的其实是滑雪场的维护。
室内滑雪场相对来说更好维护，但有条件的消费者也更“嫌弃”，盛雪就表示：“室内没有太阳，像在大冰箱里滑雪。”因此，大多数人更喜欢户外滑雪。
而南方的室外滑雪场，需要不停有工作人员为场地加雪，照顾场地周边的植被等……其基本的维护费用、人员费用更甚，且运营状态也受到气温、季节、气候的影响。
那么，这些南方的滑雪场到底要如何盈利？
如果研究欧美成熟的滑雪度假村模式，就会发现，其中雪场的营收占比在80%左右，但在目前的中国雪场，特别是南方的雪场中，周边吃住玩的配套设施，相关的房地产收入，才是营收的大头。
关键问题在于，大量的消费频次更低、客单价也更低的滑雪新手，未能转换成为滑雪爱好者。在欧美，这样的转化率在5%左右，而滑雪爱好者贡献的消费价值足以支撑起雪场的运营。
滑雪新手通常只在一年内尝试1~2次滑雪，在装备的选择上多为入门级，且通常不会请教练为自己进行专业的训练，而是抱着“先玩玩、先试试”的心态涌入雪场，从而造成了“中级道优雅从容，初级道人山人海”的尴尬。
“我也知道滑雪教练是必要的，毕竟滑雪运动是非常危险的，需要专业人士来辅导……但反正我们也就在初级道瞎滑，问题不大。”盛雪的这番话可能代表了一部分新手的想法。
但也有新手坚定地表示要请教练，想要尽快进阶到中高级滑道，提升自己的滑雪体验。
那么，他们将面临的问题是：国内的滑雪教学体系尚未发展完善，教练水平参差不齐。
不少小红书的用户抱怨“没从雪场的教练那里学到什么”，但收费不低——以湖州龙之梦雪场教练为例，工作日一对一教学最便宜要340元一小时，周末为400元一小时，堪比高端私教。而相比之下，北方雪场的教练由于竞争激烈，会更便宜一些。
湖州龙之梦教练价格，受访者供图
不过，毕竟受季节性影响较大，滑雪教练又大多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中工作，贵一些倒也合理。
然而，国内真正有资质、可以持证上岗的滑雪教练并不多，至少并不能匹配如今蜂拥而至的滑雪新手人群，因此不少雪场难免滥竽充数，更别提有什么统一的、科学的教学体系能覆盖全国范围。
这也是中国滑雪运动发展初级阶段的合理现象，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规范。然而，现阶段教练们的教学水平，确实无法有效地促进滑雪新手转向滑雪爱好者。
服务体系仍需摸索
教学体系之外，另一大问题是雪场的综合服务水平无法让消费者满意，导致用户留存不足。
在离上海不远的太仓市阿尔卑斯国际度假区于去年11月正式开业，总建筑面积9.1万平方米，配有5条坡度各异、最长可达280米的雪道，7条同时运行的魔毯和10余项娱雪活动。
作为离上海最近的、最新开张的大型室内滑雪场地，它却引发了不少消费者的差评，吐槽主要集中在票价昂贵，雪道中的雪差，布局不合理导致上坡难、上厕所难，以及室内灯光色彩奇怪等，这些“硬伤”似乎短时间内很难改观。
但也有消费者表示，太仓阿尔卑斯的体验对于纯新手来说也没有那么差，教练的教学水平也不错，会考虑再来试试。
有趣的是，在太仓阿尔卑斯雪场的吐槽帖下面，不少人就“安利”了湖州和安吉的若干雪场，也有人在翘首期盼上海临港即将开业的耀雪冰雪世界。足见大家对滑雪运动仍然有着极大的热情，想要更多地尝试。
新华网在1月6日的最新消息显示，耀雪冰雪世界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计划今年开业。据悉，耀雪冰雪世界的总投资达70亿元，总建筑面积35万平方米，主要包含一座建筑面积约9万平方米的室内滑雪场、一座全天候水上乐园、三座星级度假酒店、多功能会展中心和冰雪主题商业小镇。耀雪冰雪世界或将成为江浙沪人民的一站式冰雪度假胜地。
从规划上便可以看出，耀雪冰雪世界希望以冰、水相结合的形式，做成综合性旅游度假区，适合新手或是带小孩游玩的家庭，而非专业的滑雪、冰上运动体验区。
这或许也是一种雪场运营的新思路。对于国内的雪场来说，必然不能全盘照搬欧美的度假村模式。那么，到底要走怎样的一条发展道路才是最合适的？一切都还要继续摸索。
总体而言，滑雪运动目前正处于吸引新手玩家进入的初级阶段，媒体、自媒体以及社交媒体的讨论度都甚嚣尘上。
但或许就像前些年爆火的飞盘、骑行等运动一样，滑雪运动市场也会在热烈地讨论之后逐渐走向冷静、成熟，沉淀出一批真正热爱这项运动的爱好者，而这一部分小众爱好者，最终会让雪场的运营、周边的生态都走向正向循环。
* 文中盛雪为化名
参考资料：
1.《褪去冬奥光环，滑雪还火吗？》，惊蛰研究所
2.《独家述评｜上海冰雪经济的想象力》，新民晚报
3.《最火滑雪季：中产烧钱，年轻人“穷滑”》，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