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乐资本论 邢书博
“哪吒汽车交不了车了！”
作者的车友群里炸开了锅。
一位哪吒车主展示了自己的购车发票。开票日期是10月，直到现在都提不了车。4S店给出的答复是：由于零部件无法供应，导致车辆无法生产。
针对最近“供应商欠款10亿”事件，据哪吒汽车官方回应，此次股权冻结源于与索密克汽车配件有限公司之间的合同纠纷。桐乡人民法院曾对哪吒新能源汽车制造有限公司的100%股权采取了财产保全措施。但经过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的申请，该法院已解除了这一保全裁定。系媒体误读。
索密克是国内顶级悬架供应商，前身是农机厂，1995年进入丰田供应链，2007年受国家发改委委托，制订汽车独立悬架球头销总成、转向拉杆总成的行业标准。与一线供应商合作也从侧面说明，哪吒汽车的产品品质是值得肯定的。据悉哪吒的供应链还有宁德时代、地平线、米其林等一线供应商，这些顶级供应商目前尚未对哪吒供应商风波公开回应。哪吒究竟欠了供应商多少钱，没人知道。
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在索密克与哪吒合同纠纷法院冻结账户期间，为哪吒提供工业机器人的供应商埃夫特起诉了哪吒，涉及金额4819.5万元。埃夫特方面称，哪吒方面已完成验收，但欠款多次催促未果，已经向法院提起财产保全。这意味着哪吒银行账户有可能再次被冻结。
今年三月周鸿祎携张勇参观哪吒工厂，周鸿祎批评张勇团队“（镜头）不要老对着我，到（哪吒工厂）来不切到工厂，看看这些机械臂，工人作业，那来干什么呢？”还鼓励张勇对部分工厂停工传言，在直播里辟谣。言下之意，通过拍摄正在热火朝天生产车辆的工厂，给消费者建立信心，让停工谣言不攻自破。
而那些机械臂，作者重新查看直播回放得知，正是供应商埃夫特的产品。
现在，到了哪吒不得不解决供应商欠款问题的历史时刻。工厂等着零部件开工，4S店等着订单交付，消费者等着年前提车。就连哪吒即将到来的IPO，也需要一个稳定的供应商环境。
但，哪吒准备好了吗？
“主要是没车。供应商不给零配件工厂只能停工。我定的纯电哪吒L一个多月没车。微信车友群里有的车友2个多月都没车，不少都退订了。”
广东车友阿亮看上了今年6月新出的哪吒L。当时这款车是510KM纯电续航SUV中，最便宜的车型。售价13.99-16.29万元，搭配宁德时代68kwh大电池，高通8155P的新款芯片，产品力十足。增程版一个月订单破三万台，哪吒汽车CEO张勇此前还透露，自哪吒L上市以来，订单供不应求，工厂加班加点保供应。
但谁也没想到，这款6月、7月份连续两月5200台月销量的纯电L,10月份骤降到1990台。销量下滑的原因不是因为产品质量差，而是消费者“担心提不了车”。
“现在哪吒负面新闻太多了，我都想退车了。但这款车我还是很喜欢的，再等等看吧。别家新势力也提不了车，但不知道为啥都在说哪吒。“阿亮开过同事的哪吒，对哪吒有自己的看法，”车确实挺好开的，也没上过缺陷投诉榜单。但确实10个人里面8个人都笑话这个品牌，说杂牌，很难讲。
从车友反馈来看，大部分车友对哪吒的产品品质比较信得过，负面情绪多是对于品牌本身吐槽比较多。甚至有车友建议哪吒改名叫“悟空“好一点：”哪吒是莲花塑金身，总归有一难的，看这次能不能撑过去了。”
不过对于选择退订的用户来说，理由倒是很清晰：“同价位有更好的车。”
上半年哪吒L销量起飞，是因为当时哪吒在同价位续航最高。下半年随着竞品发力新车，哪吒不再具有比较优势。“东风风神L7，519公里续航卖11万，广汽埃安Y 10.48万。比亚迪元plus也降了3000，现在11.98万。”
一位选择退车的车友列举了下半年推出的10万级别的纯电SUV，续航都在500KM以上。有车友反驳说“他们没用好电池，哪吒都是宁德时代的。“马上有人反驳：”10.98万的极狐考拉S用的也是宁德时代的。”
有评论认为，哪吒2022年之所以能够拿到新势力销量第一，是因为当时纯电汽车成本在15万左右，而哪吒只卖10万多一点，“平均一台车亏4万。”周鸿祎当时认为智能车用激光雷达肯定贵，我们用纯视觉方案代替，成本可以降下来。
不少哪吒老车主也认为，只要守住10万元市场，哪吒就没有问题。
而现在，随着市场变化，传统车企大举攻入10万级别市场。增程领域有深蓝、启源，背靠长安；纯电领域有比亚迪、北汽、广汽、东风，集体攻入了哪吒腹地。就连小鹏蔚来这些曾经的高端纯电品牌都开发了10到15万价位的产品，用的就是当年周鸿祎的方法论:用纯视觉替代激光雷达方案，让哪吒的生存空间进一步被压缩。而哪吒由于前期亏损较大，新品研发不利，没有赶上今年下半年的降价潮，导致原先的性价比优势被传统车企超越，又没有传统车企强大的交付能力，有订单有销量就是没回款，最终导致供应商欠款增多，现金流吃紧。
厂商现金流吃紧，不光影响供应商，也影响经销商。
近期有哪吒车主反映，4S店之前承诺的车贷返点迟迟没到位，涉及金额17000块。
所谓车贷返点，指的是4S店为了多卖车同时赚取车贷佣金，向消费者让利。顾客在4S店提车，并承诺与4S店合作单位办理车贷，车贷方会给4S店最高达45%的佣金。4S店拿出一部分佣金返还给客户，通过让利方式吸引顾客购车。
“4S店不光赚车贷佣金，用户在我们这里买保险，保险公司也会给我们佣金。车卖的多了，厂商也会给我们返点。4S店单靠卖车活不了。”一位刚从哪吒离职又入职智己的销售对作者说，哪吒现在因为交不了车，导致原先的意向客户也都不买了。这直接影响店里的车贷和保险的佣金收入，厂商的销量返点也没有了。4S店为了正常运营，只能延迟发放原本承诺给用户的车贷返点。
“现在哪吒确实很困难，4S店也困难，都在等钱救命。”不过这位销售也说，自己虽然已经离职，但离职前工资正常发放，发了8000多。网传“裁员70%”也不真实，“只是部分部门裁员比例比较大。哪吒这家公司还是不错的，也有销量，就是没办法交付。去年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断社保。我已经离职了，没必要说假话。”
与其他传出破产消息的车企不同，哪吒销量尚可，10月还有6000台销量，中规中矩，问题是提不了车。
无论是供应商欠款、消费者无法提车还是4S店冻结佣金返点，都在指向一件事，就是哪吒现在缺钱了。
尽管近期曾有报道称，哪吒汽车已获得股东地方政府产投30亿元的追加投资，并且得到了政府部门的直接参与和内部指导。海外市场在巴西、泰国等也有了新的订单，但真的能撑到哪吒IPO吗？
10月，哪吒官方公告称，哪吒汽车正着力推进重大战略调整，包括通过精简架构与聚焦核心业务，进一步提升运营效率。
据悉，哪吒汽车将大幅压缩整合一二级部门，优化管理层级，同时强化对大模型等新型AI工具的运用，预计本轮调整后人效将提高40%，组织运营效率提高50%，相关运营费用大幅降低50%以上。“确保每一笔投入都能产生切实的回报，力争2025年2月实现经营现金流转正。”
同期，蔚来也宣布将在明年第三季度实现扭亏。
但与蔚来10年亏损千亿的烧钱能力不同的是，哪吒从一开始就是勒紧裤腰带造车。
“与其他新势力相比，哪吒亏得并不多。”造车至今，哪吒亏损了170亿元，作为对比，小鹏汽车今年仅前三季度就亏损了42亿，且与哪吒一样遭遇了交付难题。但为什么小鹏没有被又被传倒闭？
“小鹏车卖得好，上下游都有信心。”一位供应链人士表示，去年他们给一家车企断供过，就是为了逼他们结清货款。当时这家车企也是被传言倒闭，供应商害怕钱要不回来，就开始逼宫。但只要车还卖得动，主机厂拖欠几个月货款也能接受，因为供应商也害怕被踢出供应链。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主机厂翻脸。
“但是今年太难了，博世、法雷奥这些T1(供应商)都开始裁员了，我们这些小厂更害怕。”但他认为，把交付问题都扣到供应商头上也不客观。
有些是厂商设计的时候没考虑良品率问题，比如大压铸副车架，良品率只有45%。而普通冲压件，良品率能到90%。“要达到相同交付量，供应商要么增加一倍产能，要么增加一倍工期。但扩产能汽车厂商又不肯给钱，那就只能拖工期了。”在被问到为什么厂商不能换成冲压件的时候，他说：“为了好讲故事。现在厂商都被营销噱头绑架了。其实只要是符合国家标准的产品，冲压件和压铸件区别不大，就怕车企压榨供应商，把成本缩到成本线以下。那不管冲压还是压铸，都是不合格品。”
而哪吒，就错误的选择了大压铸作为卖点。2022年哪吒与压铸巨头力劲集团联手开发新一代大压铸技术，2023年宣布超越特斯拉、小鹏、小米，问界，投产了全球最大的20000+吨压铸设备，比问界的9000吨压铸足足多了一倍。结果就是使用大压铸的哪吒并没有提升多少销量，使用冲压件的传统车企如长安、北汽反而在10万级市场买的不错。而代价是，由于良品率不高，进一步加深了哪吒现在的交付难问题，导致原本销量还不错的哪吒现在车都提不出来，让喜欢哪吒的车主不得已只能退车。
坊间经常诟病哪吒的车平庸，没特色，只靠卖低价。哪吒为了证明自己，造了一台18万的跑车，张勇甚至不惜和网友吵架：“我们出了一台GT，一帮沙雕冷嘲热讽。哪吒就是不服输！”
现在成绩出来了，哪吒GT确实个性，也便宜，但是细分市场盘子太小，撑不起销量，而现在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交不了车。结果被上汽、腾势、极氪的GT车型后来居上，丧失市场主动权。
说到底，10万级市场用户的需求是大空间省油省电可靠性高的普通家用车，不是为了追求新工艺新噱头，那不是哪吒这个体量的车企该考虑的事。造平庸的车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有订单就是车造不出来，让消费者干等。
“营销有问题还能改，战略出问题想改就难了。时间和钱都已经投出去了。”车评人韦德长期看好哪吒，最近被一条评论破防了。评论说“10个月前你说哪吒守住10万价位就稳了。现在10个月过去了，哪吒快倒闭了。”
韦德说不知道哪吒最近一年在干什么，本来就是造性价比平民车的二线企业，为什么非要和一线品牌竞争高端车市场，哪吒S、哪吒GT这些车是很有诚意，用料也足，但是，“用户预算都到20万30万了，为什么还要选择你哪吒？买特斯拉不好吗？”
高端车型哪吒S 10月销量800台，哪吒GT10月销量52台，也就是说哪吒6000台的总销量，基本还是靠哪吒的平价车型撑起来的，高端车型贡献有限。但高端车型的研发、营销预算都花出去了，挤占了平价车型的预算，导致后续新车迟迟无法发布，供应商欠款增多，最终影响到了交付。
哪吒持续几年的战略失误，错误发力高端和细分市场，最终让平价车消费者供应商伙伴来为失误买单，这说不过去，更不应该。
短期内倒闭可能性不大，如果地方产投资金到位，能够顺利撑到IPO,那么哪吒凭借出海优势和10万级平民车的品牌定位还是能稳住二线新势力的基本盘。
但长期来看，如果高端车型迟迟无法突破，只靠低端车利润率持续低迷，现金流吃紧的局面很难改善，那么供应商欠款、交付难、4S店困境就又会重演。靠降本增效拧毛巾解决不了哪吒战略失准的核心问题。
但也不能否认哪吒的面对危机时的韧劲，因为哪吒是真真正正把拧毛巾拧到极致的一家公司，成本控制很优秀，愿意从创业一开始就坚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还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
作者注意到，今年张勇直播，使用的一款领夹麦克风，不是几万块的罗德、索尼、森海塞尔，而是一款仅仅价值200块的三线品牌博雅A1，而张勇拿它播了足足一年。这个配置连小红书几百个粉丝的小博主都觉得磕碜，张勇却拿他在微博攒了几十万粉丝。公司社交账号的投入产出比堪称奇迹。
2024年初，哪吒因欠薪风波上了热搜，张勇回应道：“从2016开始，员工工资、奖金、社保，我们从来没有晚交一天。去年（2023）日子这么难，我们也没想过降薪裁员。可能部分员工不习惯过苦日子，有必要把寒气传给每个人。”
而今年，面对提车难风波，也希望张勇能够出来，给消费者一个解释。
那些信任哪吒的车友，现在还在车友群里等着年前能提新车回家过年。希望张勇不要辜负这些真金白银支持哪吒的车友，哪怕暂时交不了车，至少出来直播一次，告诉大家哪吒怎么了，遇到哪些困难，何时能解决，给车友一个说法，和车友站在一起。
建立品牌信心的时间节点稍纵即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10月28日消息，哪吒创始人方运舟接受媒体采访表示，“哪吒汽车一直在艰难地活着，在悬崖边，创业十年，经历过诸多黎明前的黑暗”。
“这是属于你的时代，你不抗下来谁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