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资本论 尖椒
加速扭亏、今年下半年预计实现正利润，TVB于未经审核的2024年第一季度公告中继续透露出向好势头，备受瞩目的TVB内部改革转型行至第四年，正迎来“大逆转“的时刻。
改革到底进行哪一阶段？2024年有哪些新的想法与规划？接受娱乐资本论独家专访时，TVB行政主席许涛详细解读了TVB内部改革进程与未来方向。
谈及改革，离不开历史背景。2015年，华人文化通过收购Young Lion成为TVB单一最大股东，黎瑞刚和许涛进入TVB董事局。但在最初的五六年时间里，两人更多停留在战略指导层面，除推动TVB与内地的合作，并未参与具体运营。彼时，两人的确看到TVB内部老化、创新不足的弊病，但推动改革仍困难重重。
2019年至2020年期间，TVB广告收入从20多亿跌至9亿以下，黑天鹅事件加速了TVB的改革进程。黎瑞刚曾在两次万字采访中提及对TVB的“不满意”，大刀阔斧的改革成为TVB近三年来最被外界关注的焦点。
此次专访中，许涛将TVB目前的改革分为两个方向，第一，扩大经营市场和用户范围。第二，加速移动互联网化转型。
具体来说，改革涉及三项策略：
一是继续加强与内地的合作，向内地市场输出优质内容。今年TVB总计开拍制作14部合拍剧，2025年交付给优酷和腾讯视频，《声生不息·港乐季》第二季预计今年内开拍。另外，“双向融合也很重要”，腾讯视频的《繁花》（6月3日在翡翠台开播）和《金庸武侠世界第一季》都将在TVB播出。
二是将本土市场从香港扩张至大湾区。今年，TVB与合作伙伴达成新安排，共同于大湾区营销翡翠台和明珠台的广告时段，之后还会协助澳门政府和博彩企业举办娱乐活动。
三是全面建设数字化媒体矩阵，加速移动互联网转型。myTV SUPER未来3至5年内将月活提升到百万级别，免费频道TVB plus通过互动创新尝试将用户流量从电视端导入网络端。
除此之外，许涛还谈及TVB在内地电商布局的扩张，选品定位在海外和大湾区商品，直播间将引入更多艺人嘉宾和内容IP元素，直播间内容会与TVB三大王牌晚会进行联动。618期间，TVB淘宝直播间也将首次实现内地与香港互通，达成协同效应。
二十多年来，TVB一直居于将军澳工业村最东面的一角，四周高墙林立。许涛形容，这是一座外人难以进入的“围城”。改革启动的近三年里，这座“围城”逐渐从内部被打开，原来完全靠内部的制播一体被打破，剧集、综艺的制作开始寻求更多外部合作，这都是因为“改革的决心”。许涛强调，TVB的“年轻化”更需要员工拥有敢于试错、拥抱创新的心态。
许涛用“破旧立新”和“大逆转”作为TVB改革在2024年的关键词，“过去TVB足够成功，但我们应该顺应时代变革，有破旧立新的决心。另一个关键词是大逆转，一年前我可能还不会用这个词，但今年我们全年EBITDA预备转正，下半年实现净利润转正，各方面都将迎来新的面貌。”
坚定“北上”：扩大合作规模，加速内地布局
去年底，《新闻女王》让外界看到新港剧的生命力，爆火背后，是TVB坚定北上的决心。三项策略中，“与内地平台合作，加强向内地市场的输出”也被许涛视为“走得最远、最为成功”的一步。
“TVB的核心竞争力不是我们在香港80%的收视份额，而是我们的内容生产能力。”许涛认为，TVB错过了中国加入世贸之后，改革开放加速，内地经济高速发展的这些年，没有把握住融入内地的机会。如今，他希望通过与内地伙伴的合作，让TVB生产的内容升级、改造，更符合内地市场需求，传播至更广大的受众。
改革开始后，TVB的“北上”卓有成效。2022年，TVB与湖南卫视、芒果TV合作音综《声生不息·港乐季》，在经典怀旧港风中进行文化交流，同时推出了香港新生代歌手。2023年，与优酷、浙江卫视打造《无限超越班》，将无线艺人培训班模式与真人秀结合，话题度拉满。
2023年3月，TVB旗下77工作室及上海翡翠东方传播有限公司（TVBC）与优酷签署两年合作协议，为优酷提供多部采购剧、同步剧以及库存剧，预计可带来7亿收入。同年8月，TVB与腾讯视频达成合作，将提供2000集的经典库存剧集，并携手企鹅影视推进四部定制剧。
据许涛透露，与芒果TV合作的《声生不息港乐季》第二季预计将于今年Q4录制。今年下半年，TVB将展开十部合拍剧拍摄，全年共计14部，于2024、2025年交付给优酷和腾讯。许涛强调，TVB与内地平台都保持了多年、多项目的持续合作，“说明这些作品是有生命力、可持续性和可复制性的。”
娱乐资本论：包括今年的14部合拍剧在内，TVB会拍多少部剧？
许涛：因为我们排播比较稳定，戏剧一周10小时，一年520小时左右。以前我们都是内部消化，现在我们会推动引入国产剧，双向融入也是比较重要的。比如我们6月3日播出的《繁花》，还会有一个围绕《繁花》的综艺，也是王家卫导演同意做的。之后我们也会播出《射雕英雄传》（《金庸武侠世界第一季》）。
娱乐资本论：（《射雕英雄传》）会同步播出吗？
许涛：不完全同步，会晚一点。TVB卖给腾讯或优酷的剧会在内地和香港同步播出，这也是去年新开发的模式，我们发觉这样相互引流、宣传的效率会更高，所以今年几部合拍剧都会同步播。
将本土市场拓展至大湾区：自主运营落地频道、与澳门加强合作
将本土市场拓展至大湾区也是TVB今年改革方向的重要一步，这意味着本土市场的用户规模将从香港的700万人拓展至大湾区的8000万人，经营市场扩大，用户规模增长，营收潜力自然大幅提升。
TVB的翡翠台和明珠台多年来在广东省的城市落地，在内地拥有庞大的观众群。今年1月，TVB收回落地广东地区的翡翠台和明珠台的运营权，未来广告营销也将以大湾区为基底进行整合。对于这一策略，许涛认为，还有很多潜力未能释放出来，将会是未来布局的重点之一。
娱乐资本论：为什么决定将本土市场扩大至大湾区？TVB有哪些优势？
许涛：第一，TVB在大湾区有很长久的观看历史和高度的品牌认知。我们最近做了一些调研，发现大湾区观众对TVB的品牌信任度和认知度会高于当地的一些地面频道，甚至高于一些互联网媒体。第二，TVB出品的粤语内容在当地更有亲近性优势。以《声生不息》为例，当时我们做了国语和粤语两个版本，王祖蓝在做串场时还录了一个粤语版，在大湾区，粤语版的收视比国语版高。第三，TVB500多个签约艺人中有300个全约艺人，我们称之为艺员，他们也是员工。这样的好处是我们调动起来比较快，线下活动排档期、谈商业条件都比较方便。
娱乐资本论：今年TVB会加大投入大湾区的广告运营，请问有什么具体措施？
许涛：我们在广州建立了相应的销售团队，还有配套的所有职能部门。将来可能会在广州或深圳建立大湾区的总部。
我们也看到很多市场机会。每周末有几十万香港人去深圳、广州消费，当地的企业会想去香港做投放，香港的企业也想在其他大湾区做宣传和广告投放，吸引他们来香港购买如保险等产品。还有一些企业出海的机遇，比如新能源汽车出海会将香港作为一个试点，我们可以帮助内地企业进行全球宣传。
除了广东城市，今年年初我们在澳门成立了一个全资子公司扩展业务。年初的“万千星辉颁奖礼”，选视帝视后的晚会，我们就选择在澳门上葡京综合度假村举办。因为两年前澳门发了新的博彩牌照，要求六家获牌方在未来十年里要以上百亿金额投入非博彩类娱乐活动。而作为六大获牌方高层都很熟悉的品牌，TVB未来也会与他们有更多合作。今年也是澳门回归二十五周年，我们也会协助澳门政府进行宣传、庆祝活动。
娱乐资本论：去年TVB广告收入12.8亿港元，上涨9%，黄金时段广告涨了32%，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提升？
许涛：首先，前几年广告客单价基数太低了，这是一个正常恢复的过程。其次电视广告在香港市场还是相对有效率，周一至周五的黄金时段收视率是20个点，其他媒体广告很难有香港人口20%的触达率。但现在比起全盛时期的二、三十几亿还是差了一大截，后续还要看香港经济环境的恢复情况。我们也不会只依靠香港本地，刚刚说的大湾区企业就有助于我们广告收入提升。
降本与创新共行，一个更年轻、更开放的TVB
2023年3月，TVB宣布引入优化成本及资源管理方案，目标是节省2.6亿港元的年度营运现金支出。而2023年财报显示，TVB总开支减少5.1亿港元，同比下降12%，超额完成目标。
去年11月底，TVB宣布重组电视广播和电子商务业务。具体来说，82台J2台和无线财经体育资讯台整合为新频道82台TVB Plus，该频道于今年4月22日正式启播；电子商务业务整合主要集中在香港地区，士多并入邻住买，精简一百多名员工。
在外界看来，这是TVB在连年亏损之下急需降本的强烈需求。但在与许涛对话的过程中，小娱感受最深的是，与过去留下的“守成”印象不同，TVB在降本的同时更追求融合创新、向外合作。
过去三年，TVB高层人员换了50%以上，平均年龄减少5岁，在许涛看来，这还不够，还需要继续减少。但许涛也强调，“年轻化”不是只要年轻人，更重要的是一种文化，需要员工拥有一种年轻的心态，具体来说，就是有愿意试错、拥抱创新的性格。
他举了一个例子，以往综艺节目周一至周五每晚固定的时段都是播同一个，现在会尝试不同类型，比如改为周一至周三播一个节目，周四周五则尝试另一种类型，通过尝试不断贴近观众的不同喜好。
之前重整的电视广播和电商业务也被视为创新和试错的新平台。许涛透露，TVB Plus尝试将用户流量从电视端导入到网络端，以此为切口，TVB的新媒体矩阵希望能在未来三至五年内达到绝对领先地位。电商整合主要是降低库存，寻求更为轻量、高效的模式，也是体现TVB面对困局“勇于创新、快速调整”的新面貌。
以改革为契机，TVB一改过去老化、固守的印象，变得更为开放、包容，决意走出“围城”。
娱乐资本论：过去一年，TVB在降本节流方面有哪些新的动作？
许涛：我们主要做了两个重要调整，一个是在内部推行成本效益的概念。之前TVB每天产出很多节目，但没有具体计算投入产出比，现在我们引入了很多新的制度，资源会优先分配给投入产出比高、有影响力、收视率高和点击率高的节目。
具体删减的节目我就不说了，但我们会综合考虑一些因素。比如现在香港人周末都去深圳、广州，周六的收视就会差点，广告投放也差一点，所以这个时段的节目就会适当放下。非黄金时段的节目，如果投入产出比不匹配甚至倒挂（也会删减）。
这是整体机制的改变，总体产出比和效率得到提升，（投入）减少的比加大的多，整体总量收缩。
娱乐资本论：TVB戏剧和综艺部门的改革还涉及到组织架构的改变，可以介绍一下目前TVB内容团队的情况吗？
许涛：内容生产的改革，我觉得还不只限于组织架构，可能是生产的方式和理念。以前TVB都是全流程闭环模式，从创作到制作到后期，从编剧、导演、演员到舞美、后期全部都是自己来。我觉得这个需要改变，也已经改变。
原来的模式不是要完全推翻，它有好处，很有效率，版权也很完整，反应速度也非常快。
但坏处是，内部的创作力会慢慢消耗掉。以前的媒体行业格局，经营主体比较集中，但现在较为分散，很多TVB外面的内容创作机构和KOL创作者都有好的点子，TVB应该以开放的心态多与外部合作，促进创新。
无论剧集还是综艺，现在我们会更多和外面的制作团队以及演员合作，比如佘诗曼、林保怡，现在都不是TVB的艺人。前阵子我们有些剧甚至是整个聘用外部团队来制作，这个TVB以前是不做的。综艺、旅游节目都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们希望更开放地去制作节目。
娱乐资本论：全面建设数字化媒体的具体目标和方向是怎样的？4月22日，TVB Plus正式启播，关于这个频道目前有什么规划？
许涛：我们希望将每天巨大的免费电视流量导入到不同新媒体矩阵和终端。新开播的TVB Plus里就有很多尝试，比如有“美食新闻报道”中介绍的餐厅，观众一边看节目，一边扫描画面上的二维码，就马上可以去我们的电商平台“邻住买”购买美食优惠券，我们还可以设计在直播里回答问题、问星座等不同的互动方式。
这个策略目前还属于初期试验阶段，但我觉得非常重要。TVB在香港的移动互联网渗透率应该更高，我们要补课，加强自身在移动互联网上的媒体能力。TVB的新媒体矩阵建设目标，不是一家长视频内容供应商，而是成为最有影响力的媒体。
娱乐资本论：目前myTV SUPER的团队规模如何？对这个串流平台的规划是怎样的？
许涛：myTV SUPER团队大概是不到200人，在香港的注册用户超过1000万，月活超过200万，未来三至五年的目标是达到日活百万级别。它肩负起的责任还是更长远的战略目标，提高整个TVB在移动互联网上作为主流媒体的意义。
娱乐资本论：去年11月底宣布电商业务整合之后，内部具体的改革举措是怎样的？
许涛：香港的电商业务分为以超市品类为主的自营业务“士多”，和以直播为主的电商业务“邻住买”，整合主要是降低了自营业务，减少库存。第一是之前库存比较重，第二，去年香港开关之后，超市品类业绩下降严重，香港的超市都告诉我们，去年和今年是20年来最困难的经营环境，所以我们也快速调节。这也是我们勇于创新和试错的一面，未来将以比较轻的、直播预购的模式为主。
TVB在淘宝APP里的电商直播目前在香港版APP里是看不到的，马上618我们的几场直播就能打通这一功能。未来香港地区的电商业务会实现两个联动：一是与内地直播电商联动，第二就是与香港免费电视频道的联动。
内地电商我们也会加大投入力度，目前常驻开播的艺人是4位，今年会加速培养新的艺人主播，使得参与内地电商直播的艺人主播群更大，让用户能够体验到不同风格的港式直播。去年我们建立了广州和杭州的演播室，今年会加大投入，特别是杭州的演播室。另外电商也会与TVB的内容节目、IP，比如万千星辉颁奖典礼、香港小姐选举和台庆这三台晚会做更多联动，比如开发更多周边，在晚会前后做更多场次的直播。我们内地电商的主打方向是进口货品和大湾区货品。不只是淘宝，我们也会在抖音做电商，选品和定位会略有不同。
娱乐资本论：TVB是如何定位香港、内地和海外三个市场的？
许涛：在香港，我们要继续作为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媒体，无论是和大湾区的融合，还是在移动互联网上面的变革，我们需要走得更快。
在将本土做好之余，内地市场分为大湾区和其他内地市场。除了商业模式上的创新，我们会引入更多有大湾区经验的制作、管理人员，将其真正当作本土市场的一部分。
海外市场也是TVB的一个特点，56年来，TVB的品牌和传播渠道在海外还是相对有影响力的，再加上香港这个独特的地理位置，我们的新闻资讯和娱乐节目的传播可能比内地媒体更有利，比如我们以内地脱贫攻坚为题材的纪录片《无穷之路》在海外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和好评。我们也会加大对海外业务的经营规划，不仅是自产内容的对外传播，还要肩负起帮助中国文化以及中国企业出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