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焦 苏琦
编辑 | 金玙璠
李一舟，从“AI教父”到“行业冥灯”，不过3天时间。
2月20日，一张“中美两大AI巨头”的图片广泛传播，让抖音上拥有百万粉丝的大V李一舟走入了更多人的视线。
据飞瓜数据显示，李一舟在抖音售卖的199元AI课，一年合计卖出约25万份，营收约5000万元。而这门课于2024年开始在小红书和视频号售卖，视频号课程链接显示已售3.3万份。“AI变现场景还没跑通，卖AI课的先赚了”等讨论声四起。
随着舆论的发酵，李一舟AI课程中包含的“一舟智能”AI工具网站陷入了涉嫌侵权和没有备案的争议中。2月22日，李一舟的AI课程被全网下架，其个人视频号也被禁止关注。在此之前，“李一舟”在抖音、视频号、小红书、快手等平台的账号，全网粉丝累计超500万。
李一舟“翻车”之快，让不少同类型的知识付费博主，马上低调起来，有的下架了AI相关的课程，有的将账号改名，并去掉了AI相关的标签，有的则将营销重点转到私域或线下，进行更为“隐秘”的培训卖课。
李一舟事件还波及了部分平台的投流业务。此前，包括李一舟在内的众多“大V”为了卖课，投入了大量的投流费用，以吸引用户。据2月23日一张网传截图显示，有人收到了抖音旗下巨量广告的通知，称所有AIGC/AI课程的商业推广将受限制。
虽然消息的真实性尚未被验证，但不论是李一舟们的“翻车”之快，还是大V们开始转到更隐秘的私域卖课，都反映了一个趋势，继续打着AI的旗号卖课，不再像之前那么容易了。
从“AI第一人”到“AI塌房第一人”
仅仅3天时间，李一舟就经历了从“AI巨头”到账号异常、课程下架的口碑过山车，这背后，除了“课程不值199元”的消费者吐槽，他提供的AI工具也陷入了层层争议。
今年2月初，正在学写小说的“紫魂破”偶然间刷到李一舟的直播，对方称利用AI工具不仅可以辅助写作，还可以生成AI图片用作小说封面，于是他下单了199元的课程。
199元的课程包含39节录播课，单节课时长从2分钟到16分钟不等，紫魂破上到1/3课程后发现，除了前两节介绍“一舟智能”网站的功能之外，其他讲AI趋势及重要性的章节，都是“水时长”的内容。
在买课赠送的三节直播课中，李一舟笼统讲解了在SD（Stable Diffusion）AI绘图模型中，该如何填写正向提示词和反向提示词来训练图画模型，此外的时间主要用于宣传其1980元的进阶课程。
李一舟AI课的对比介绍 图源 / 受访者供图
紫魂破称，直播时，400多人的群里有不少学员称反感过度推销，要求退款，但课程链接显示听课半个小时后即无法退款，他自己则因为在群里说了一句“课程内容太简单、学到的东西太少”，而被踢出群聊。
对他来说，唯一让他觉得课程值钱的地方在于，可以使用“一舟智能”网站，这个网站相当于一个AI工具包，可以进行AI对话、AI绘图等，但需要购买算力。
学员购买课程后，系统会送“300万算力”（其中100万算力需要给好评后才能获得）。紫魂破称，算力消耗得非常快，一般生成一张图需要1万算力起步，提问需要上千算力起步。他尝试后发现，100张图中能用的只有7张，大部分都是畸形图片，如果想要更精准的效果，需要升级会员，算力消耗完之后也需要单独购买，其中最贵的钻石会员为399元/月。
一舟智能的会员付费标准
这个“一舟智能”网站，让李一舟陷入了更大的争议。近期，“一舟智能”被指盗用SD训练师的近百个AI绘图模型，在商用之后不仅未进行分成，一些创作者也不知情。
AI行业创业者Max全程围观了涉事SD训练师们的维权活动。Max描述，事情起因是“一舟智能”网站技术提供方的负责人被拉入某个AIGC社群，有群友们质疑该产品为“套壳”。在该负责人否认“套壳”之后，有创作者发现一舟智能网站搬运了自己的原创绘画模型，但他没有收到任何费用，该网站也未标注作者信息。
Max称，上述技术提供方给出的说法是，网站拥有SD的授权。但有SD训练师解释，SD官方只提供基础算法框架，训练师需要基于SD不断微调插画模型，背后的显卡、算力、人力等成本不菲。这些带有个人特点的模型原本都发布在国内某AI模型分享社区上，且标注了禁止商用。
随后，一大批SD训练师开始维权。Max称，目前已有数十位SD训练师参与维权，维权作者数量还在增加，据他了解，他们已在律师的协助下进行取证。“作者的要求是网站道歉，给出赔偿，并下架所有未经授权的模型。在此基础上，再谈后续的合作可能。”
“一舟智能”涉嫌侵权的模型之一，目前已经被下架 图源 / B站UP主“朱尼酱”
涉嫌侵权之外，有媒体报道称，“一舟智能”网站及其背后的提示语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并未通过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服务算法备案，涉嫌非法运营。
年入5000万，卖课大V套路深
“李一舟”事件并非偶然，继去年ChatGPT火爆之后，大量原本售卖短视频课程、创业认知课程、财经类课程的知识付费大V，纷纷转战AI课程赛道。
李一舟的爆火更是证明这门生意利润之高。鹤老师（抖音粉丝777.9万）、张诗童（现改名张诗同，抖音粉丝249.7万）、王队长（抖音号元宇宙王队长粉丝23.7万，抖音号AIGC王队长粉丝7.8万）等，都是近两年陆续进场的博主。
这些老师所售AI课程的价格和内容，也和李一舟类似。比如张诗童在299元的课程之后还有价格为1980元的高阶课程，同时也提供套壳大模型AI工具包供学员使用。有行业人士称这类AI知识付费博主背后，有一批服务商专门提供类似的套壳或镜像网站，以此获利。
李一舟账号被禁止关注后，也带起了一波连锁反应。
目前，“鹤老师说经济”的视频号已经禁止关注，其抖音号和视频号下架了AI课程；张诗童也下架了抖音的AI课程，并将子账号“张诗童说商道”设为私密账号。
但与此同时，在多家电商平台上，已有大量李一舟、鹤老师的AI课程正在低价出售。
此外，随着OpenAI发布的文生视频工具Sora的爆红，一批知识付费博主转战私域，在微信群及知识星球等付费社群中，售卖相关课程，并宣称能提供体验接口等。
Sora生成的视频发布几天后，一门“原价2999元限时特价999元”的Sora专属提示词课程已经上线，网传一天时间卖出2万多份。
Max告诉「定焦」，该课程原价99元，但随着热度走高，课程发布者很快将价格涨到了999元。近几天，课程发布者还在群里宣称自己有内部测试资格，但未给出证据。“实际上，Sora还未向公众开放，仅对少数专家开放了测试资格。”Max称。
在“知识星球”上，有几百个AI付费社群，业内人士介绍，其中“某AI俱乐部”是较为知名的组织。根据公开信息，其付费成员有3万人，会员费为999元/人，除了提供培训课程，也提供与“AI大佬”交流的机会。较为特殊的一点是，某AI俱乐部开发出了战队模式，在全国各个城市招代理“校长”，然后招收付费学员，社群在到期后还需要续费。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些AI卖课和培训方，虽然背景不同，但整个生意链路大同小异。
首先，大V们都有名校背景、精英路线、创业经验等身份包装。
三位AI老师的简介
其次，他们会用体系化的短视频内容展现自身的商业认知专业性，并用“普通人逆袭”“三周时间小白变大神”“用AI带货、做个人IP、教小孩”等关键词作为产品卖点。
最后，再用“逼单”的方式，抓住用户“损失规避”的心理制造下单冲动。常见的话术是，“之前跟我学的学员现在已经月入XX万”“我线下培训2天10万，现在线上只需199元，不买就亏了”“最后还有10个名额，拍完就全部结束”。
一位曾经买过“ChatGPT”相关课程的学员告诉「定焦」，每年都会出一些新名词，跟着这些名词开课的课程费，够这些大V赚的了。
谁在为“李一舟”买单？
李一舟、鹤老师和张诗童的AI课已经下架，但是在社交平台上，还可以检索到在售的AI相关课程。到底是谁在为这些课程买单？
「定焦」与多位AI课程学员交流发现，他们大致可分为两类。
人数最多的一类，是主动想了解知识、抓住机会的普通人，包含宝妈、自由职业者以及中老年人。有宝妈称，她报名AI课程是看中主播说学会AI可以进行数字人带货， 但听完课后也没学会，“前期期待越高的人，后期越想退款”。
另一类是因为工作需要，去尝试学习的人。有设计师告诉「定焦」，她在一家营销公司工作，现在一些客户为了节省成本开始使用AI图片设计海报，想要学习新技能的她购买了相关课程，但发现“并不值这个钱”。
实际上，购买这类课程的人不仅有“跟不上时代”的焦虑，也有想要学会新技能的实际需求，加上“李一舟”们在多个平台的拉新和投流，再通过人设、课程和话术包装，迎合这些焦虑，借此变现。
不得不说，这些所谓的知识付费课程，总是跟着一个又一个“风口”和新概念跑，从区块链、元宇宙、Web3.0，到ChatGPT、Sora，都打着“教你领跑时代”的旗号，实际上，课程内容鱼龙混杂，又难以检验是否真的有效。
对于一波又一波“李一舟”们，有人认为这些大V客观上对AI及一些新兴概念的普及，起到了一定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新兴行业向新人群、新渠道的发展。
但也有人认为，大V们如果不坚守底线，那不管对个人还是行业来说，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如果“一舟智能”盗用他人作品，整个商业模式的性质就变了。“这样做，业内人士很难对他们再有任何的支持或理解，以后即使有人带着效率提升的目的去做AI教程，也会被人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对往后的AI生态发展非常不利。”Max提到。
而用一套模板去套所有行业，然后进行卖课，本身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一位短视频行业从业者称，尤其是AI这种专业壁垒极高的行业，大量卖课者用教人赚钱的幌子吸引用户，实际上既没有指明方向也没有输出方法和工具。“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教的是错的认知、错的观点，危害性更大”。
几乎每一个风口，最先养肥的都是卖课的，随着李一舟事件的发酵，这些卖课大V也将面临洗牌。那么，普通人还有必要花钱报培训班来学习AI吗？
多位付过学费的学员建议，AI只是工具，可以先在免费的资料中掌握一定的基础，有了基础才能听懂看懂，也不要轻信短视频和直播平台上博主们“听听课就能用AI赚钱”的宣传。在大V大谈特谈“信息差”的当下，普通人更要擦亮眼睛、守住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