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匯天主堂和近旁的藏書樓

徐家匯天主堂和近旁的藏書樓

上海市區西南徐家匯有座著名的天主堂,兩座鐘樓尖塔挺拔、雄偉,過去是這一地區最高的建築。在它身旁有兩幢相比之下不很顯眼的樓房——徐家匯藏書樓,那是上海最早的圖書館之一。一百多年來,圍繞天主堂及其附近建築群,曾經發生過許多令人難忘的故事……

南格祿「落戶」徐家匯

鴉片戰爭後,法國耶穌會教士南格祿(P. Clandius Gotteland,1803—1856年)等人乘軍艦前來中國,1841年11月抵澳門。1842年7月從澳門換乘英國「安娜號」機帆船駛進上海,隨身攜帶有一批傳教用圖書和其他西學著作。起先他們相中南市董家渡,擬在此建堂傳教。不巧,這塊「風水寶地」早在義大利教士羅伯濟的建堂計劃之中,南格祿初來乍到,只得退居青浦橫塘落腳。這裡遠離上海縣城,地處偏僻,交通不便,很難求得發展。經過幾年勘察,南格祿選定徐家匯作為傳教中心。因為徐家匯是皈依天主教的明代大學士徐光啟的故鄉,徐的墓地在這裡,徐氏後裔還有四戶保持著信教傳統,並建有一座小教堂。徐家匯又地處水陸交通要衝,西可通松江,東能達上海縣城。

1847年3月,南格祿委派梅德爾司鐸到徐家匯,通過一戶徐氏信教子孫之手,購得一小塊土地,就在徐氏小教堂毗鄰處動工興建耶穌會修道院院所。同年7月竣工,耶穌會據點從此由青浦橫塘遷至徐家匯。後來南格祿將勢力向北延伸,造起一排房子,卻遭到數百名當地居民抗議。教士靠法國領事的幫忙,搬來官府的「安民告示」彈壓。1850年,為建依納爵公學(後改徐匯公學),又將天主堂範圍擴展至原法華涇邊,並在靠近當時徐家匯橋堍(法華涇在此與肇嘉浜匯合)築瞭望塔,掛起法國國旗,儼然是租界外的「小租界」。

徐光啟(右)與利瑪竇

徐光啟(右)與利瑪竇

南格祿「落戶」徐家匯時,從橫塘帶來大批圖書文獻,書庫就設在耶穌會住院的修士室。在住院南側建起一座希臘式教堂—依納爵堂。這是今日徐家匯天主堂的前身,俗稱舊堂。其時傳教士們進一步蒐集圖書,藏書樓已初顯輪廓。

南格祿精通數學、物理學,來華前在巴黎還接受過管理天文臺的專門訓練。他擬仿效明末利瑪竇和18世紀來華傳教士的方法,利用科學和教育間接進行傳教。1853年底,他與法國公使布爾布隆乘法國軍艦赴天京(南京),與太平天國當局接觸,商談教會問題。1856年南格祿被任命為江南教區耶穌會會長。可惜任命書還未抵滬,他就在徐家匯病逝了。

李秀成進駐天主堂

1860年3月,法國侵華遠征軍逐漸在上海集結。為屯兵需要,他們擅自將肇嘉浜改道東移,拓出大塊土地,即今日上海氣象局至徐家匯藏書樓一帶。6月,太平軍攻陷蘇州、青浦等地,上海告急,部分法軍就駐守徐家匯以保護教堂。

忠王李秀成率太平軍進兵神速,下青浦,克松江,直逼上海。李秀成先照會上海英、美、法各國領事,宣佈大軍到上海,對外僑予以保護,望懸黃旗,以便辨別。這年8月18日,李秀成率領部抵達徐家匯,「司令部」就設在天主堂內。事前教士們率領徐匯公學學生赴董家渡天主堂避難,教堂區只留下少數膽大的教徒和村民。太平軍紀律嚴明,沒有驚擾教堂和地方百姓。李秀成還來到耶穌神像前跪拜祈禱。有人問忠王:「我等信上帝念耶穌經,王爺何故也信上帝念耶穌經? 」忠王聽了,一笑而已。當時馬相伯剛滿二十歲,曾親眼目睹了這奇特的一幕。

徐匯中學校園內的馬相伯雕像

徐匯中學校園內的馬相伯雕像

第二天,李秀成從天主堂出發,一路順風打到離上海城牆不遠的周涇邊小土丘(今淮海公園一帶)。他正等待著城裡內應的接應,不料卻遭到暗伏的「洋兄弟」猛烈的炮火阻擊,數百名太平軍將士倒在血泊之中,一片飛來的彈片差一點穿透忠王的喉嚨。天公又不作美,雷聲隆隆,暴雨滂沱,人馬立腳不住,前進不得。不久,李秀成知道內應已暴露,全被清軍殺了,只得率軍退出上海。

李秀成在徐家匯天主堂老堂僅逗留一晝夜。據記載,他曾步入過修士室,是否注意到那裡擺放著的藏書就不得而知了,但沒有焚燬藏書則是肯定的。

傳教士修建藏書樓

戰亂之後,天主堂的教士們又恢復了平靜的生活。他們大規模地收集中西圖書,藏書漸漸增加,修士室已不敷使用。1897年在今漕溪北路80號地塊,建起一幢兩層樓的書庫,這就是著名的上海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它的建成比1910年竣工的大教堂還早了十幾年。

外國傳教士扮演的是「文化掮客」角色。他們傳教的使命,說實話並不太成功,卻無意中帶來了西方的文化和新的理念,其中包括近代圖書公藏觀和它的實體—公共圖書館。

徐家匯藏書樓的圖書,本來專供耶穌會教士研究之用。後來有所發展,凡教會中人或由教會人士介紹,經主管司鐸同意者也可入內閱覽。庫內設閱覽臺一二張,坐椅數把,報紙雜誌則開架放在司鐸休息室裡,任人選閱。

書樓建築頗具特色。二樓仿梵蒂岡圖書館模式,分兩層,上下層書架各高1.8米,專儲西文書,有希臘文、拉丁文、英文、德文、法文等原版書,又以百科全書為主。底樓為中式書樓式樣,沿牆而築的書架高達3米多,用以儲存中文書,分「四部」及「聖教」兩大類,而編目按筆劃順序。書架架面一律塗以紫紅底廣漆,每架12格,上九下三,上狹下寬。上面放圖書,下面可放報紙,環壁而立。每排書架第一格有特殊鋼杆裝置,可用來固定上下架的竹梯。每個書架都有一個表格,寫明每格或每層所有的書籍名稱,一目瞭然,讓人查找十分方便。中文庫內另有一些玻璃書櫃,陳放碑帖字畫。古色古香的目錄櫃,一張特製的「書根」書寫臺,還有一張帶有半截書架的寫字檯,構成中文書庫特殊的韻味。

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內景

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內景

1931年,在此樓南面又建起一座四層樓房「神父樓」,為教士起居用,兼作藏書庫。此為「南樓」,原書庫稱之為「北樓」。徐家匯藏書樓隸屬於徐家匯天主堂耶穌會總院。另外在徐家匯的耶穌會神學院、哲學院、文學院、徐匯公學、徐匯師範、天文臺、博物院、大修道院、小修道院和土山灣孤兒院等機構,都有自己的圖書館,藏書總數在10萬冊以上,與徐家匯藏書樓組成規模龐大的「圖書館體系」。

據1935年的統計資料,徐家匯藏書樓共藏中外文圖書20萬冊,為當時上海第一(因東方圖書館已毀)。其中西文圖書大多為歷代各國傳教士隨攜來華,有來華傳教士的著作,如南懷仁用西方近代科技繪製的《坤輿全圖》,已為世所罕見,此外還有相當數量的中國經典著作的西文譯本。中文書籍則以地方誌最為珍貴,品種、數量名列全國第四。近代報刊是所藏文獻另一重要部分。1861年創刊的《上海新報》、1868年創刊的《教會新報》、1872年創刊的《申報》、1874年創刊的《彙報》、1876年創刊的《小孩月報》、1878年創刊的《益聞錄》等早期報刊,這裡應有盡有。《北華捷報》《中國評論》《字林西報》《亞洲文會北華支會會報》等外文報刊大多備有全套,為我們研究近代史保存了難得的史料。

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內景

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內景

徐家匯天主堂藏書樓內景

文章選自上海通志館主編:「上海地情普及系列叢書·《上海灘》叢書」,《海納百川:近代上海的中西碰撞與交融》(上海大學出版社,2021年)

編制:孫源希

審校:戴靜怡

簽發:吳一峻

簽發:吳一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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