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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家駒神父的倡議

饒家駒神父

饒家駒神父

在1937年8月13日來臨前幾天,上海的南北向馬路上,尤其是跨越蘇州河的橋樑上,蜂擁著密集的人流。他們紛紛逃離將要變為戰場的蘇州河北岸,往南避入租界,或穿越租界避入南市—上海的老城廂,並從那裡繼續往南,逃向農村。如此撤退持續了好幾天。幸運的是,戰爭爆發那天,戰區附近的人口差不多已出空,剩下沒走的也被日軍強行驅散。

並非所有逃離滬北地區的中國人都會去外地避難。據估算,租界曾接納了不少於100萬的難民;另一些難民湧入南市,使那裡的人口一下子增加了許多,他們待在那裡還是相對安全的。迨至10月初,中國軍隊撤出滬北,日軍跨過蘇州河進佔滬西郊區後,中國軍隊控制區只剩下滬東、滬南了。閘北及整個滬北地區曾遭受毀滅性破壞,這種慘劇將不可避免地在上海其他華界地區(包括南市)重演,那裡同樣充斥著相當數量的難民。

租界在盡其所能、儘可能多地接納難民,但由於條件有限,租界當局也不能接納更多的難民了。於是,上海天主教會的法國籍神父饒家駒牽頭提出了一項倡議:在老城廂一帶劃出一塊中立區,讓大約25萬中國人進去避難。當然,這項倡議真正實行起來並非易事,這需要在交戰的中日軍事當局之間折衝樽俎,而饒神父不辱使命,終至成功:11月4日,倡議者對外公佈了用2天時間設立中立區的計劃,中國方面欣然同意由饒神父牽頭組建這一避難場所;11月6日,日本方面也表示同意這一計劃。

法租界地圖上的陰影部分為南市難民區

法租界地圖上的陰影部分為南市難民區

難民安全區面臨斷水斷電

南市難民區監察委員會辦事處

南市難民區監察委員會辦事處

與此同時,一個以饒神父為首、由旅滬外僑組成的南市難民安全區監察委員會成立了。該委員會成員來自四個不同的國家,其中包括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普蘭德先生和英軍麥克奈頓准將。面對著瞬間形成的、相當於一個小城鎮規模的區域,這個精幹的委員會要做的事情真是千頭萬緒,並還遇到各種困難:糧食短缺;不少難民已是一貧如洗;寒冬將至,必須儘快向他們提供棉衣,但是這裡缺少棉花,而且物價持續上漲,這使委員會欲在冬季來臨之前向難民們發放冬衣的想法幾近泡湯。

11月6日前後,難民安全區正式開放前夕,成千上萬的中國人圍繞著緊閉的法租界大門打轉,希望法租界當局會打開大門,放他們進去避難。此情此景令人悲哀。

大量難民擁擠在法租界鐵門外

大量難民擁擠在法租界鐵門外

迨至9日中午,「饒神父計劃」才開始正式運行。安全區南界至方浜路,橫穿整個老城廂;北界至民國路(今人民路)。方浜路上用帶刺的鐵絲網圍了起來,安全區內的治安歸南市警察局負責,警察們只佩帶手槍與警棍上崗。按約定,安全區歸中國地方政府管轄,而事實上所有事項都儘量由民間人士出面處理。

到了13日,安全區內斷水、斷電已有好多天了,成千上萬的難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平時,這一區域的水電由南市自來水及電力公司提供。由於戰事延伸至鄰近地區,水電供應只得被迫停止。後經饒神父與法租界交涉,改由法租界向這一小小的「難民城」提供水電。

饒家駒神父和難民們在一起

饒家駒神父和難民們在一起

日軍形式上接管安全區

從南市難民區內望向外部南市區的戰火

從南市難民區內望向外部南市區的戰火

雖說安全區是在監委會控制下,但一天突然有幾個日本兵闖入了安全區,引起了一陣騷動。後在監委會的解釋下,日本兵才撤走了。大家開始擔心起來,不知今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在以後的幾天裡未見動靜。

戰火就在安全區四周燃燒,當緊挨著安全區的戰區變為焦土時,夜晚的景象愈顯恐怖。監委會工作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讓其成員每天在安全區內露面,以安定人心。

11月15日,安全區改由日本軍方控制,但監委會仍繼續負責其內部事務,為難民服務。警察由難民們自己挑選產生,只佩帶左輪手槍與警棍,繼續維持區內秩序。日軍巡邏隊只是偶爾到區內巡視一番,並不在區內派駐人員。區內的規章由從該區難民中選舉產生的人員制定。日本方面並沒有提供物資設施用以照料區內的25萬難民,國際紅十字會希望與日本方面繼續合作一段時期,而以饒神父為首的監委會在這段時間裡,也將繼續履行其職責,直到日本方面覺得它已具備獨立管理安全區的能力為止。

難民們憑票證領取口糧

豫園施粥處

豫園施粥處

難民們爭搶從法租界扔進的饅頭

難民們爭搶從法租界扔進的饅頭

困擾著監委會的還有食宿等生計問題。在日軍接管安全區前夕,日本方面已開始限制從法租界運糧至區內,所以只有極少量糧食流入。有幾個中國慈善組織發起賑濟活動,以募集基金為安全區裡的人們採購糧食,他們中的一些人每天向區內提供約4萬隻麵包和饅頭,權充難民們的救命糧。但這並不能解決問題,難民們仍然希望法租界能伸出救援之手。

在日軍形式上接管安全區初期,雖然每位難民一天可以領到足量的麵包與饅頭,但大米無處可覓,茶水也限量供應,少得可憐。缺水已成為安全區的棘手問題。戰爭期間因供水主渠道阻斷,用水不得不取之於民國路上法租界一側的消防龍頭。難民們川流不息地穿過馬路,以獲取這唯一水源,導致紛爭迭起,最後水龍頭全部被遷至安全區一側,才算解決問題。苦力們將水裝進煤油罐裡,運至老城廂內出售,而那些赤貧者依然無錢買水。好在自來水廠已經修復,不日起就可向南市恢復供水。

南市難民區裡的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

在南市的學校、吃食店及寺廟裡還設了些較大規模的難民營,最著名的首推城隍廟了。在安全區剛開放的幾天裡,廟裡擠滿了逃離戰爭威脅的人們。城隍廟成了賑濟米發放中心之一,這樣的中心共有9個,每天向6萬難民發放大米,每人每天可以領到約1磅口糧。安全區還實行票證制度,貧困的難民每人可領取一份口糧。每天由每戶難民的戶主帶著票證到城隍廟去領糧,難民排著長隊繞著寺廟轉圈,隊伍足有百米長。

桌子後面坐著由難民充任的分發員,票證被蓋戳、簽註,大米從一袋袋米包中舀出,再盛入難民們的米袋。監委會成員則站在一旁監督,偶爾他也會將手伸進難民的米袋裡撥弄一番,檢查一下米商送來的米是否足量,質量是否合格,因為這些米商作假的手段很黑。到了後期,監委會向難民發放的賑濟糧主要是大米,而這些可憐的人接受的也只有這一種食品。

城隍廟是南市難民區的賑濟米發放中心之一

城隍廟是南市難民區的賑濟米發放中心之一

安全區裡的畸形繁榮

城廂難民人流如潮

城廂難民人流如潮

安全區裡的難民生活儘管頗多艱難,但與棲息在兩租界裡的難民相比,他們還是幸運的。公共租界裡的難民絕大多數已一貧如洗,靠國際紅十字會提供的最低量的大米、豆類、幹鹹菜維持生命。

不久,去浦東的渡輪開放了,許多難民紛紛離開南市回到浦東家中。商人們從浦東帶來蔬菜、水果、肉類及大米在南市出售,因為那裡的商品銷得又快又爽。小街上堆滿了食品:一板板豬肉、一堆堆橘子和蔬菜。價格由中國商會議定。商會千方百計地鼓勵店鋪開業,但幾乎每樣商品都散佈在老城廂內最寬的人行道上出售。這些「商店」不僅銷售食物,還陳列著精美得令人驚歎的手工飾品、銅器、廉價刺繡和字畫。在這畸形繁榮背後,卻生活著1萬名身無分文的難民,如今,改由被允准進入老城廂的20名臨時工照料他們的生活。令人置疑的是,臨時工們是否都能照顧到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這些人住在棚戶簡屋裡,一家人蜷縮於黑洞洞的破屋內,擺放在平地上的床板上空空如也。有些破屋裡還住著病人,空氣好像有好幾個月沒換了。

文章選自上海通志館《上海灘》雜誌社主編:「上海地情普及系列叢書·《上海灘》叢書」之《城市之光:上海老城區風貌憶舊》(上海大學出版社,2020年)

編制:王江凌

審校:喬志遠

簽發:吳一峻

來源:「上海通志館」公眾號

我知道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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