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年9月8日,中秋節。

洛杉磯的一間公寓裡,久久敲門無人應答。房東推門而入,發現了突發疾病不幸逝世的張愛玲。當她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過世一週之久。

她這一生燦爛過,也淒涼過。一代才女,最後,只落得孤獨終老。

一代才女,最後,只落得孤獨終老
一代才女,最後,只落得孤獨終老

記得第一次看張愛玲時,還不懂愛,看的都是舊時候的故事,滿頁艱澀情節,長大後才明白,那字字珠璣裡的情早已滿面瘡痍,正如她那句著名的「生活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蝨子」,瘡痍的破敗,來源於生活又醃漬了生活。

她筆下的女人苦,苦於不明白愛情,沉浮於男人的世界,封建牢籠裡一遍遍的渴望愛情,在情慾與道德中輾轉,說可惡也可惡,說可憐,也是可憐。

眾所周知,張愛玲系出名門,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鴻章的長女。

許是家族遺傳,其骨子裡就帶著自我的傲氣。

世人皆嘆其身家背景,尖酸刻薄的說著一代才女不過因其是李鴻章的後人,卻不知其背後的辛酸過往。

在散文《私語》中張愛玲就曾交代過自己童年的不幸:「亂世的人,得過且過,沒有真的家。」

「正在籌劃出路,我生了沉重的痢疾,差一點死了。我父親不替我請醫生,也沒有藥。病了半年,躺在床上看著秋冬的淡青的天,對面的門樓上挑起石灰的鹿角,底下累累兩排小石菩薩——也不知道現在是哪一朝,哪一代……朦朧地生在這所房子裡,也朦朧地死在這裡麼?死了就在園子裡埋了。」

但就是這樣病的就剩一口氣的她,決絕傲慢的看著世人的庸俗與舊社會的黑暗,在書裡血淋淋的寫下了別人嘴裡風花雪月的情愛。

你說她不懂情,與胡蘭成糾纏的多年哪怕背了一世罵名,這種不顧一切的愛誰能比的過她。

可說她會愛,不愛後決絕的轉身又不得不為其稱讚拍手,拋開胡蘭成的身份不談,她也算愛很隨性了,在文壇傲慢一生,活的自我與灑脫。

說來說去,張愛玲一生文采的天賦謝於名門,一生的悲情也源於名門。

父親老舊派的抽著鴉片大煙,帶她吃奶油蛋糕會著姨奶奶,這都是晚清老舊的做派的殘羹延續。

而當他遇上喜愛新派的張母時,註定婚姻不幸。

時局動盪,使過去的逆來順受矛盾不斷凸出,深深影響了後幾十年的張愛玲。

舊社會的毒瘤有了曹七巧、顧曼楨這些求而不得的女子,又因為與胡蘭成的糾纏愛恨,才多了白流蘇、王佳芝,這些為了愛不顧一切的亂世女子,正因為她是張愛玲,才有了《小團圓》。

家庭的不幸,使其對於愛情一直持有悲觀的態度,直到1944年初春的一天。

南京的一座庭院的草坪上,有一個躺在藤椅上翻讀雜誌的中年男人。

當他看到一篇小說時,才剛讀了個開頭,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細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男人就是胡蘭成,他讀的小說就是張愛玲的《封鎖》。

胡蘭成第二天就興沖沖地去了張愛玲家,她住的赫德路與他所在的大西路美麗園本來就隔得不遠。

可張愛玲果真不見生客。

胡蘭成卻不死心,從門縫裡遞進去一張字條,寫了自己的拜訪原因及家庭住址、電話號碼,並乞愛玲小姐方便的時候可以見一面。

第二天,張愛玲打了電話給胡蘭成,說要去看他不久就到了。張愛玲拒絕他的到訪,又自己親自去見他,主意變得好快。

其實早前,胡蘭成因開罪汪精衛而被關押,張愛玲曾經陪蘇青去周佛海家說過情。

因此,她是知道他的。於是,就這樣見面了。

一天,他向張愛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張愛玲便取出來送給他,還在後面題上幾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花開了,情自難抑

花開了,情自難抑。

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但很快,他們戀愛了。

他們談情說愛的方式似乎是他們最初相識的延續。胡蘭成在南京辦公,一個月回一次上海,一住八、九天。

每次回上海,他不回美麗園自己的家,而是徑直趕到赫德路,先去看張愛玲兩人每天在一起,喁喁私語無盡時。

當時的胡蘭成早已是漢奸身份,這樣一個才女與其在一起,加上差瞭如此多的歲數,有妻室的一個「凡人」怎麼得到這樣一個才女的青睞,常理是不被人理解的,更有人解讀道張愛玲自小缺乏父愛,有這麼一個人庇護,哪裡有不動心的道理?

可沒有人知道,胡蘭成懂張愛玲,懂這個字才是他成功的秘密。

後來夜裡看色戒時,總覺得,王佳芝在戴起鴿子蛋時的歡喜與觸動哪還有恨意,滿臉的驚訝都是小女人的樣子,一瞬間的隱忍與悲傷、愛情混成了軟弱,該是多麼痴傻才會在那一刻讓他離開,書裡的荒腔走板,痴男怨女,彷彿是張愛玲與胡蘭成的影子。

無關你是誰,不過是我愛的你,罷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在所有人為了自己的目的在利用王佳芝時,他雖簡單粗暴,卻讓她覺得他是真的為她動了心,於是俘獲了她的所有情愛。

說來簡單的可笑,不過是易先生虛情假意帶了點真就繳械投降,拋開理性不談,情的確是女人最大的軟肋,王佳芝度過了最黑暗的背叛,心中的愛情勝過了所謂的道德,建立在情愛上的,男人多的是理性,而女人則是傾付一生,所以比起杜拉斯《情人》筆下對情慾的肆意,張愛玲的愛裡更多了絕望。

只不過,她的絕望,並沒有換來她想要的愛情。

1944年8月,胡蘭成的第二任妻子提出與他離婚。

這給了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一個昇華的機會——結婚。

他們就這樣結婚了,沒有法律程序,只是一紙婚書為憑。

1944年11月,胡蘭成到湖北接編《大楚報》,開始了與張愛玲的長期分離,轉眼就與漢陽醫院一個17歲的護士周訓德如膠似漆。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胡蘭成躲避又勾引上了斯家庶母範秀美。

很難相信,這麼一個傲慢的女人能忍辱負重的私下一次次的求著這位浪子回頭,甚至於半年未曾見胡蘭成的張愛玲,一路尋著來到了溫州。

當時日本戰敗,當局混亂,揹負與漢奸交往罵名的她本應保全自己,但她還是去了,正如《傾城之戀》的白流蘇,這種用一座城成就一雙人的極致愛戀她自己也在一遍遍上演。

只是沒想到,有些東西,不是強求就可以得到的。

三個人的生活自然是各種不順心,這樣一個心氣高傲的女子,退讓的底線不過是它的愛情,可悲的是,連這愛情,她都沒有資格去獨佔,於是乎,只能離開,離開溫州的時候,胡蘭成送她,天下著雨,真是天公應離情,這場雨,也沖刷了他們曾經的「傾城之戀」,從此,真的兩別了。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此後的八、九個月時間,兩人偶有通訊。

張愛玲也會用自己的稿費接濟胡蘭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期間胡蘭成去過一次上海,兩人分居而睡,不過是清晨一個擁抱,以及張愛玲的一聲呢喃:「蘭成」。

幾個月後,1947年6月,胡蘭成收到了張愛玲的訣別信: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是我經過一年半長時間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哪怕,後來胡蘭成有重修舊好之意,張愛玲也沒有回覆了。

忘卻,就用一生足矣。

忘卻,就用一生足矣

後來的男士們,張女士似乎厭了情感的描寫了,無論是遠赴美國的一段情還是坊間傳言,她都躲避了一切訊息,孤獨而努力的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與世隔絕的過著自己的生活,任憑世人去評斷,她早已不關心了。

據說張愛玲死的時候躺在房間裡惟一的一張靠牆的行軍床上,頭髮修剪得很短,手腳自然平放著,神態安詳,頭朝著門,臉向外,眼和嘴都閉著。

她身穿旗袍——她平生最愛的旗袍,身下墊著的是一張灰藍色的毯子,身上沒有蓋任何東西,身體出奇地瘦。

從室內的情況看,張愛玲臨終前頭腦非常清醒,甚至還有條不紊地整理好了各種證件和信件,裝進一隻手提包放在門邊易被發現的顯眼處。

你看,連死,她都是傲慢而知書達理的名媛。

餘秋雨在《張愛玲之死》中所說:

她死得很寂寞,就像她活得很寂寞。但文學並不拒絕寂寞,是她告訴歷史,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還存在著不帶多少火焦氣的一角。正是在這一角中,一個遠年的上海風韻永存。我並不了解她,但敢於斷定,這些天她的靈魂飄浮太空的時候,第一站必定是上海。上海人應該抬起頭來,迎送她。

只能說,她的一生比煙花燦爛,卻也比煙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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