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1939年10月,極司非而路(左近處梵皇渡路347弄內即康家橋)東望街景
圖2:梵皇渡路347弄內康家橋(黃箭頭所指,1947年版《上海市行號路圖錄》上冊圖99截圖)
圖3:極司非而路40號(梵皇渡路323號),張元濟故居(1914-39)舊影(張元濟先生孫女張瓏女士供圖)
圖4:萬航渡路康家橋(木之內誠《上海歷史索引地圖》截圖)
剛看到圖1只知它位於滬西,具體方位完全認不出,因為此照首見,且滬西舊照向來稀缺少見。要想解讀此照,因沒有地標建築,就只能從片中指路牌文字資訊中尋找線索。《大美晚報》一條報道,揭開了此照之位置:
中國天福味強廠添設新廠 中國天福味強廠,原有老廠淪於虹口,雖在租界另有支廠照常出貨應銷外,因尚嫌不能儘量生產,時感供不應求。該廠為擴充起見,特添設新廠於極司非而路康家橋四十八號,規模宏大,聞將工竣落成,該廠前途,實無限量也雲。(《大美晚報》1939-3-1,第7版)
據上述報道,圖1為極司非而路(左近處梵皇渡路347弄口)東望街景。另從《申報》(1937-10-1)查得:「田祖廟婦科專家印慕伯、現遷寓康腦脫路金司徒廟東首一百三十號,上午九至十二時在此候診,下午二至四時在曹家渡裡三角場(筆者注:梵皇渡路1204號)天和堂藥號內應診。」若病家要去印慕伯診所,也可從梵皇渡路347弄進入,一直往北走不遠就到金司徒廟了。片中左側近處即梵皇渡路347弄口(極司非而路44號隔壁弄堂),再往東過兩個門牌(341號、327號),就到323號(極司非而路40號)張元濟故居了(1914-39年,圖2),且與胡適先生對馬路而居(1926-30年,圖4)。1937年「八一三」淞滬會戰爆發後,大量閘北等地難民湧入康家橋一帶,使其人口激增。在日本特務隊和極司非而路76號特務機構的庇護下,賭場、煙館在滬西越界築路地區迅速滋生蔓延,畸形繁榮之下,凶殺、搶劫、吸毒、賭博、嫖娼等活動猖獗,罪惡和恐怖暴力事件在這片歹土(badland)輪番上演。而這一年(1939年)張元濟正是基於經濟及老宅周邊環境、安全諸因素考慮,最終不得已將他辛勤工作半輩子所置的唯一房產賣掉,便遷住霞飛路1285弄(沙發花園)24號。
1939年9月初,連日滬西越界築路區域情勢因日偽軍行動頻繁趨於緊張,居民未明緣由,不免多所臆測,以致民心不安。日偽軍又多未得各屋主同意,逕行入駐。租界當局以「九一八」二週轉瞬即屆,為保障界內之秩序與安寧起見,即於10日起開始特別戒備,各要道口均增派警探駐守(圖1)。
PS:康家橋來去 西蒙
也許一般的人祇知道曹家渡是無法無天,黑暗如地獄,而不知道不到曹家渡,延平路過去些,還有一個康家橋,那邊煙賭之盛,黑幕之多,是出人意外的。筆者想一窮究竟,所以大前天,在地圖上找到了康家橋的地方,按圖索驥,到那邊去巡行了一次。
康家橋,也是越界築路地段,過了申園足球塲就是。一面通康腦脫路,另一面是通極司非而路,地段很廣,縱橫也有幾裡的寬闊。那天我到了靜安寺,轉入極司非而路,從一條泥路上折入了康家橋,路是相當的狹小,高凸不平,使我覺得有些走不慣的樣子。特別是和泥路並行的,有一條臭水洪,烏黑的濁水,透起了一陣臭味,使人難聞而時常要掩鼻。
沿著小浜走去,泥路是曲折的,轉了灣,跨過一條泥壩,已由浜西而到浜東,所見到的,有的是矮屋,有的是草棚子,偶而間雜一些小商店,小茶店。不久就發現了一個賭窟,呌做「新榮生公司」。這賭窟的屋子全部是新近油漆過的,紅綠相間,而更有一部份是造在河浜上,好像是一隻湖亭,可惜一浜的臭水,是太煞風景了,然而這也正可象徵這湖亭中的空氣,正和浜裹下臭水一樣的混濁。大門在側邊,玻璃門裝有活動的絞鏈。從服裝上看去,帶有鄕民色彩的康家橋居民,男的,女的,在忙著進出,而裡面呼麼喝六,輪盤賭的聲響,是直透到戶外。
再一直走去,有些店市,但住家也不少。走不多路,又看見一個賭窟,是一東興俱樂部,一借在人家墻門口,坐著七八個身上掛有一塊牌子的招待員,望到裡面,每一個賭臺上是擠滿了賭客。走過東興俱樂部,又發現一處門口,掛著「益記花會」的牌子,衣服穿得不大齊整的人,正爭先奪後,到那花會檯子上去打花會。再過去,偶而可發現有棚戶集中的地段,還有農家的田園,種滿了綠色的菜蔬。可是出於意外,我一直走去,不知怎樣,竟會走上了膠州路。
明知康家橋的市集是通康腦脫路的,怕已走錯了小路,重新打膠州路走到康腦脫路,沿十路公共汽車的路綫,過了自由農塲,在一條橫路口,看見一個穿綠色制服的偽警,嘴裹啣著一枝香菸,毫無禮貌的站在崗位上,這才被我發現了康家橋的市街。路是用石子鋪的,七高八低,也很難走。兩面全是矮平房,但偶而也有幾間樓房,洋貨店,煙紙店,肉店,魚行,什麼都有,祇是規模小些,帶有一種鄕鎭色彩。
街上所走過的,大半是服裝樸實的平民,不過偶而也看見一二西裝少年,摩登女子。所有的空地,泥水匠正忙著趕搭房屋,可知那邊的市況,也正在畸形的發展之中。偽「康家橋派出所」也就在這裹。
據說「榮生公司」在康家橋是規模最大的一個賭窟;因此,我又照了指示路向的牌子,幾經曲折,找到了所謂「榮生公司」。在賭塲的門口看來,人在不斷的進出,招待員守候在門口,門禁是比較嚴些,就可知道是個大賭窟了。前幾天那邊有過火警,可是在門口也看不出什麼。
我十足費了兩小時的時光,在康家橋一帶,滿處巡行了一會,打極司非而路一面的路口出來。當我走出路口的時候,回頭一看,祇見橫滿了俱樂部公司一類的牌子,特別是「榮生公司」,裝有霓紅燈的牌子,寫著「通宵不息」,「汽車接送」等字樣。唉!康家橋正走上萬惡之路,我不禁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申報》193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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