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爱乐在上海”余温尚热,许多耀眼的演奏家走进观众视线,第一首席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是其中之一。
2014年,30岁的诺亚通过柏林爱乐全体投票,坐上第一首席之位,是实力担当,也是颜值担当。
柏林爱乐在上海的4场交响音乐会,诺亚均在现场。第二场音乐会,乐团献上了看家曲目——理查·斯特劳斯《英雄的生涯》,曲中有大段小提琴独奏段落,诺亚当仁不让,进行了出色的、夺目的独奏发挥。
“演出很顺利,观众们似乎很喜欢乐团的演绎,我也很开心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诺亚兴奋地说,4场音乐会在五分钟内售罄,在坐满人的剧院演出,感觉很美妙,“观众很热情、很认真,倾听音乐时流露出的能量和专注度,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演出之外,他和同事们在上海博物馆东馆漫步,和上海昆剧团的音乐家对话。他对二胡爱不释手,情不自禁拿起弓子拉起来,“虽然演奏习惯、发声机制不同,但音乐家总是可以与世界各地的音乐无障碍交流。”这位出生于美国的小提琴家,也是一位地道的“中国女婿”,对中国文化有着盎然的兴趣。
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在上海大剧院演出
【对话】
澎湃新闻:你在2014年考入柏林爱乐,能闯入这样一个名团的关键是什么?
诺亚:每一个乐团都有自己的考试流程。2014年,我在柏林爱乐全团面前试演,赢得了职位。试演只是第一步,你会进入试用期,大约有两个乐季、两年这么长。柏林爱乐将会决定你是否拥有终身席位。在此期间的每一场表演,你都要证明自己,压力很大,挑战很大。这是乐团的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
我一开始试演的就是第一首席。现在我们一共有三个第一首席,平等地共享这个职位。
澎湃新闻:对那些想考入柏林爱乐的年轻人,你有什么建议?
诺亚:柏林爱乐非常国际化,有来自32个国家的乐手。人们会从世界各地赶来参加试演。如果你想加入,你要进行最好的准备和训练,因为你要面对的对手,都在欧洲或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进修过,并且已经在表演方面有一定经验。
当然我们要找的,显然是某件乐器里最高水平的乐手,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音乐认识,并且在“艺术声音”上有自己的特色。但很多因素难以被定义,所以需要整个乐团来决定。
澎湃新闻:梅第扬和曾韵,两位中国乐手陆续考入柏林爱乐,成为中提琴、圆号声部的首席,对他们有怎样的印象?
诺亚:我们也对他们的加入感到激动。曾韵刚通过试演,应该会在9月入职。我听了他的试演,虽然只见过一次,他看上去非常nice,显然是一个顶尖的圆号手。梅第扬已经加入乐团两年。他与乐团已完美融合,演奏有自己的风格和特点,是一位很棒的同事。我正和梅第扬计划一些项目,非常期待。
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对中国乐器二胡爱不释手
澎湃新闻:柏林爱乐和郎朗、王羽佳都合作了多次,两位钢琴家有什么不一样?
诺亚:他们都是非常出色的钢琴家,但是他们在艺术与音乐上的“性格”是很不同的。
2017年我们曾和郎朗巡演,一起演奏过很多次。目前为止,我和王羽佳合作了三次,包括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一、第二、第三钢琴协奏曲。正如上海观众见到的,她在钢琴演奏方面很独特,很有天赋,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作为艺术家她也在不断追逐新的挑战和新的表达方式。乐团也很享受与她合作。我认为,她是当今古典音乐界最大的明星之一。
澎湃新闻:从你的角度来看,柏林爱乐的魅力到底是什么?
诺亚:世界上每一个交响乐团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和音色。柏林爱乐也建立了自己在声音上的传统,这和乐团几十年来的历任音乐总监有关,从卡拉扬、阿巴多、西蒙·拉特到现在的别特连科。当然,乐团在卡拉扬时代已经声名远扬,我从小就听乐团的录音,很熟悉乐团的声音。
每一个乐手作为个体时都是特别的,但当我们聚在一起作为乐团演奏时,我们像一个有机体,那种集体的感觉激动人心,我们试图让这种感觉保持鲜活,让这种能量持续,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奇妙力量。我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这种力量,我被耳畔听到的音乐激发灵感,被同事们的工作吸引,并且努力做得更好以创造特别的音乐。
澎湃新闻:柏林爱乐的音乐总监兼首席指挥,也是乐手们投票选出来的,什么样的指挥才能赢得你们的喜爱?
诺亚:柏林爱乐内部非常民主,乐手们会通过投票参与很多决策。比如,投票决定哪位乐手加入,首席指挥也一样,只是发生得没有那么频繁。柏林爱乐会放眼未来,选择最想要的艺术伙伴,总有一些秘密配方,没有人完全知道那是什么。
首席指挥必须在指挥领域是最顶尖的水平,事实上,只有最优秀的人选才会被考虑进来。而且,他必须让乐团有所提升,变得比以前更好,可以带着乐团向前进。他理解和演绎曲目的深度,他对于曲目选择的考量与视野,也很重要。还有,柏林爱乐非常看重与指挥之间的化学反应,对客席指挥来说如此,对首席指挥来说尤其重要。
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在上海博物馆东馆参观
澎湃新闻:在上海驻演期间,柏林爱乐展开了琳琅满目的艺术教育活动,你们在柏林也经常举办类似活动吗?
诺亚:这是我们在柏林的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有针对不同年龄层次、不同演奏水平的教育活动、学校课程等。我们需要和年轻人建立联结,因为关乎古典音乐的未来。这也是为什么在上海驻演中,我们带来了很多此类活动,中国对古典音乐的热情一直在提升,快速增长,我们很开心能参与其中。
澎湃新闻:在上海驻演期间,柏林爱乐也带来了丰富多彩的室内乐演出。
诺亚:除了常规的交响音乐会,我们还有很多室内乐音乐会,是展现乐团另一面的好机会,也能听到不同的曲目。很多乐手有自己的室内乐团队,组合形式多样。比起交响乐,室内乐更亲密、更聚焦,观众能更清晰地认识乐团中的每一个独立个体。
我也喜欢室内乐,和朋友组建了维也纳-柏林爱乐音乐家合奏团(Philharmonix) ,七个人,演奏作品不只古典音乐,还有爵士音乐、拉丁音乐、民间音乐,以及流行音乐的改编曲目。我们来中国演出过两次,2019年和2023年,我想我们很快会回来。
我享受所有的演出方式。作为首席,我需要带领乐团,并且让所有事都顺利运行。室内乐演出紧凑、亲密,注重合作。我还是独奏家,不管是在乐团solo还是开独奏会,这是一种个人挑战或能力展示。我也因此能演奏更多作品,比只在乐团里多得多。
我来中国挺频繁的,2019年和广州交响乐团合作了普罗科菲耶夫《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今年5月又合作了西贝柳斯《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在杭州,我还和妻子一起带来了双人协奏曲。
澎湃新闻:你的太太是中国人,很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诺亚:她是安徽人,也是小提琴家。当时,我们都是美国匹兹堡交响乐团的一员。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工作了四年。我们因此相识,已经结婚七年。
我不会说中文,能听懂一些儿子说的,很想学更多中文。你知道的,德文、英文,在我的脑子里打架,已经开始混淆了。
澎湃新闻:作为中国女婿,这次有没有带同事们在上海转一转?
诺亚:我很喜欢上海,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城市,历史底蕴与新兴事物交融,东方文化和西方思潮汇聚。我经常旅行,提到世界大都市,我会想到纽约、伦敦,当然还有上海。而且,上海有古典音乐的历史和氛围,很适合乐团驻演,呆上更长的时间。
同事们也问了我很多关于上海的问题,去哪玩、去哪吃,我会尽力回答。我们尝试了很多美食,去了很多饺子店,还吃了独具上海风味的生煎、小笼包。
澎湃新闻:作为美国人,你已经习惯了在德国的生活吗?
诺亚:音乐家住在欧洲能被激发灵感,很多古典作品诞生于欧洲,可能就在德国、奥地利,能在曲子首演的音乐厅或作曲家生活的城市演奏作品,有一种与历史联结的感觉。美国离传统比较遥远,对新兴事物有一种包容,可以看未来将带我们去到哪里。
澎湃新闻:音乐之外,你还有什么兴趣和爱好?
诺亚:我喜欢在山里徒步,比如阿尔卑斯山,幸运的是在欧洲有很多机会。我的家乡美国也有美丽的风景。没有音乐会时,我会沉浸于大自然,远离常态生活。我还喜欢探索美食,也关注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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