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沒見,章子怡終於露面了。

阿那亞戲劇節新聞發佈會上,章子怡捲髮紅唇,一身白裙,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好。

在此之前,她的微博除了一條轉發的公祭日訊息,還停留在官宣離婚的那天,毫無動向。

章子怡上一次出演電影主角,已經是2019年的事情了。8年來,將重心放在家庭上的她是時候積蓄力量重新出發。

值得期待的是,最近傳出章子怡與陳可辛合作的新片《醬園弄》開拍,章子怡飾演女主角詹周氏。

這個角色可不簡單,有一種預感,這次章子怡迴歸巔峰就靠她了。

影片改編自民國四大奇案之一,身處底層的詹周氏親手殺夫碎屍,大卸十六塊,案件驚動了整個上海。

但詹周氏沒有被判死刑,出獄後離開上海還再婚了。她的故事,讓那個年代置身陰影之下的女性第一次被整個社會看見。

但直到今天,仍有無數個她在我們身邊。

賢妻殺夫,殘忍碎屍

醬園弄位於上海市新昌路432弄,因為曾開過一家特色老店張振新醬園而得名。

這個普通的小弄堂因為一樁案件,在上海乃至全國掀起風浪。

1945年3月20日凌晨,詹周氏家的門在一陣急促的拍門聲中緩緩打開。

來人正是樓下的房東,開門的詹周氏渾身是血,眼神渙散,下一秒就癱坐在地,嘴裡說著:「我殺了詹大塊頭」。

這個人,正是她的丈夫。

地上橫流的鮮血滲透到樓下的天花板上,引來房東。

素來與人交好,性格內斂的詹周氏竟然殺死了自己的丈夫詹雲影。

房東立馬通知巡捕,巡捕趕到勘探現場,逐漸還原了前一晚發生的慘案。

詹周氏趁丈夫睡著用菜刀砍中他的頸部,砍了六七刀直至斷氣。丈夫死後,詹周氏將他肢解,共計16塊,隨後裝進家中的皮箱。

蓋住的皮箱攔不住不斷湧出的鮮血,鮮血滲透地板蔓延到樓下,引來懷疑。

詹周氏沒有逃跑,對自己的罪行也供認不諱,很快她就被巡捕帶走了。

審訊過程中巡捕發現疑點,詹周氏身材柔弱,而丈夫詹雲影因身材魁梧而被人們稱為「詹大塊頭」。

兩人力量懸殊,詹周氏怎麼可能一個人將丈夫殺害,於是便懷疑一定有同謀。

許多人開始猜想無奸不成殺的故事,謠言隨之蔓延。

經過排查,巡捕發現殺夫案發生後,醬園弄有一個人悄悄離開了。

這個人叫賀賢惠,醬園弄的一個單身漢,詹周氏承認賀賢惠曾出自同情接濟過自己。

《檔案》民國疑案之醬園弄殺夫案

人們開始推測,一定是詹周氏私通賀賢惠,被詹雲影發現,兩人矛盾爆發。於是,賀賢惠幫詹周氏殺害詹雲影,兩人好一起私奔。

可詹周氏卻否認了,她招供出另一個男人,綽號小寧波。但巡捕經過調查發現賀賢惠和小寧波都有不在場證據。

詹周氏才承認說謊,只是因為想報復小寧波帶自己的丈夫去賭博,從此走上不歸路。

鬧劇似乎告一段落,小報雜誌四處刊登著詹周氏殺夫的駭人細節。

她成了眾人口中的毒婦,殘忍碎屍的兇手,群眾呼籲將她抓起來遊街示眾。

案件沒有懸念地將以詹周氏被判死刑結束,但轉機卻出現了。

唯有殺夫,才得解脫

輿論並未因為宣判結果塵埃落定而逐漸平息,反而許多人都表示大快人心。

上海女作家蘇青卻公開為死刑犯詹周氏說話,在報刊上發表名為《為殺夫者辯》的文章。

人們才由此了解,這個被認為蛇蠍心腸的女人,度過了怎樣飄零的半生。

詹周氏自小失去雙親,9歲到上海,被親戚賣給當鋪做丫鬟,原本姓杜的她改為姓周。

17歲那年,老闆做主讓她嫁給當鋪的員工詹雲影,她無力反抗,從此名為詹周氏。

21歲兩人正式結婚,到案發整整9年的婚姻生活,詹周氏過得一如人間煉獄。

詹雲影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經常不回家,還時常打罵詹周氏。

還在外面和一戶人家的丫鬟私通,丫鬟懷了孕被主人家趕出來,詹雲影便打發詹周氏去解決。

無奈之下,詹周氏把丈夫的情人送到醫院,等孩子生下來,把孩子送給鄰居養,甚至還給丈夫的情人找了個人家嫁過去。

即便面臨這種處境,詹周氏總想著已經結婚了,能忍則忍,希望丈夫能一起把生活經營好。

可在外面做小本生意的詹雲影一直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還賭博成癮,欠了一屁股債,自己的生意也都荒廢了。

家裡無米下鍋,詹周氏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為了補貼家用她託人在紗廠找了個工作,早上六點起床,七點幹活。

可詹雲影知道後勃然大怒,指責詹周氏壓根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去物色情人。

詹周氏被詹雲影毒打一頓,幾天不能下地,紗廠的工作因此丟了,僅有的微薄收入也沒了。

詹周氏希望丈夫能悔改,提出可以典當家裡的東西累積一些資金重啟生意,可詹雲影卻依舊要拿這些錢去賭,甚至威脅要餓死詹周氏。

備受煎熬之後,詹周氏選擇自殺,服下「來沙爾藥水」,卻被鄰里發現送往醫院救活。

求死不能的詹周氏陷入絕望,最終走上殺夫的極端。

有一個細節,巡捕問詹周氏為什麼殺夫還要分屍。詹周氏描述,那晚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耳邊「殺掉他,你才有超生的日子」。

於是她趁著丈夫睡著下了手,至於分屍是從紹興戲裡看的,因為那些把死人放在箱子裡的女人,沒有一個坐牢的。

成長於舊社會的詹周氏,在婚姻中遭遇不幸後,想到的只有自殺和殺人。

如果有人幫助她,她也許可以通過訴訟離婚,如果她有二心,也完全可以物色一個更好的郎配。

可她沒有離婚的覺悟和膽量,更沒有單槍匹馬與社會價值觀抗衡的勇氣。

她能做的,只有眼看著懸崖也要跳下去,等待命運的審判。

還有千千萬萬個「詹周氏」

蘇青聲援詹周氏的文章發佈後,陸續有其他女性評論員和作家站出來支持。

蘇青舊照

社會上開始出現一部分人同情詹周氏的遭遇,請求從輕發落,免除死刑,詹周氏也藉此機會上訴,卻一直被法院駁回。

直到一位天主堂的善心嬤嬤幫詹周氏做假證明說她已經懷孕,依照法律要等生完孩子才能執行死刑。

圖源公眾號@山河小歲月

幾個月後,正值抗戰勝利,天下大赦,詹周氏由此免除死刑,被判15年有期徒刑。

入獄後,做過大戶丫鬟的詹周氏做得一手好女工,很快因為表現好被送到蘇北的農場改造。

40歲那年,她與農場裡的炊事員嚴少華再次結婚,並改回自己的名字,周慧珍。

9歲被賣到上海,21歲被包辦婚姻,30歲殺夫入獄,40歲選擇再婚,這個掙扎求活的女人,終於擁有了自主選擇的名字和人生。

很久以後,一位記者去拜訪已經80歲的周慧珍,她的身體還算硬朗,也能養活自己,雖然終身未育,但也認了不少乾女兒乾兒子,晚年有所保障。

實際上週慧珍的故事年代久遠,放在今天看也不算離奇,但在那個沒有家暴概念的年代,周慧珍讓更多人看見了底層女性的困境。

只是,直到新世紀與周慧珍類似的悲劇仍在各處重複上演,柴靜曾在《看見》中記錄自己採訪過的11位女囚犯。

43歲的安瑞花,用菜刀砍了丈夫27刀。

在此之前,她承受丈夫的家暴已有20年,丈夫曾拿啤酒瓶砸她,玻璃碎片意外插進了她的眼睛,毀掉她的右眼,即便如此,她從未還手。

直到一個深夜,醉酒的丈夫揚言要殺死全家人,安瑞花鬼使神差拿起刀砍向了丈夫,足足27下,她感覺自己像瘋了一樣。

圖源《看見》

31歲的豆曉花,用鐵棍打死了丈夫。

15歲就嫁給丈夫的豆曉花從不敢穿短袖衣服,不能讓別人看見身上的傷,否則又是一頓不知道什麼來的毒打。

出事前一晚,丈夫表現出要弄死豆曉花的架勢,一夜未眠數著時間過夜。快五點的時候,丈夫問她,「你說吧,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動手。」

還威脅她:「你姐姐,你父母,孩子,我一塊炸了他。」

豆曉花沒想到沒了自己的一條命還不夠,在憤怒與恐懼的拉扯中,豆曉花突然拿起鐵棍狠狠砸過去,丈夫倒在床上鮮血湧出。

這是豆曉花第一次反抗,也是最後一次。

丈夫死後,豆曉花不敢相信:「他還沒把我殺死,他怎麼會死?」

36歲的燕青,槍殺了丈夫。

這把槍是丈夫的,他在煤礦做私人保鏢,手裡總擺弄槍。

有一次幾顆子彈掉在地上,他便用槍指著燕青,讓她在三秒內把子彈撿起來。

已經懷著七八個月身孕的燕青艱難地附身撿起子彈,恐懼中她似乎聽見了槍響。

丈夫讓燕青必須生個男孩,煤礦老闆沒兒子,丈夫覺得自己有了兒子能氣氣老闆。

「如果生出女兒,那就掐死她。」燕青聽著丈夫的話不寒而慄。

燕青真的生了個女兒,隔天丈夫說,「你給我五分鐘時間」,說完就衝著孩子的脖子掐過去。

慌亂下,燕青拿起槍,扣動扳機。

「為了我孩子,我死我也值。」燕青對柴靜說出這句話。

有法學報告顯示,各地監獄女性暴力重犯中,殺死丈夫的比例很高,有些地方甚至達到百分之七八十以上。

這些女囚的經歷各有不同,但唯一相同的遭遇便是在婚內遭受丈夫不同程度的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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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可悲可嘆的是,當她們遭受家暴時無力尋求幫助,最終以暴制暴求得解脫時,也註定難逃法律的制裁。

其實,我們能看見的這些極端案例不過是家暴的冰山一角。

全國婦聯統計過,中國有24.7%的家庭中存在家庭暴力,全球有27%的女性遭受過伴侶的性暴力。

還有一個資料,有60%的婦女自殺原因也指向同一個——家庭暴力。

除此之外,由於家庭的特殊性,還有許多暴力行為在更隱秘的地方發生,無人知曉。

對於承受家暴的女性而言,默默忍受和以暴制暴都不該成為她們的選擇。

她們需要的是,能夠尋求法律制度幫助的機會和渠道,而在此之前,也需要更多人的支持和聲援。

不要問她們「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不反抗」,要把矛頭指向施暴者,抵制暴力行為。

如果遇到家暴事件,先儘可能保護自己,不要激怒對方,想辦法讓暴力停止。

如果家暴已經發生,記得拍照、驗傷留存證據。最後,一定要報警,不要認為只是普通的家庭事務。

家暴這件事,不是只有女性才能共情女性,而是我們都同為人應該去關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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