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則新聞,給了日本網友一些小小震撼。
寶冢歌劇團出身的女演員櫻月乃亞,宣佈從AV界出道。
寶冢,號稱日本國寶級歌舞劇團,天海祐希、黑木瞳這些國民女演員,便出自這裡。
而新聞的主角櫻月乃亞,是一個有20年古典芭蕾功底的富家女,14歲時懷抱演員夢,考進了錄取率極低的寶冢。
如今改了名字,毅然「下海」拍片。
櫻月乃亞,圖源:網路
頂級劇團演員進入色情行業,這事發生在日本,其實也不算稀奇。
畢竟在當下,公關小姐和AV女優正成為越來越多日本女孩憧憬的職業,性產業從不缺後備軍。
一心「下海」的櫻月乃亞,不止一個。
日本女性,到底怎麼了?
各行各業中的「AV女優預備役」
日本色情行業之發達,舉世聞名。
而它旺盛的生命力,離不開一代代前赴後繼投身其中的女性。
那扇誘惑的大門,平等地對每一個女性敞開。
圖源:《全裸導演》
如果你了解一點日本偶像文化,就會知道舞臺上追夢的小愛豆,和螢幕裡的AV女優,只有一步之遙。
國民女團AKB48及其龐大的姐妹團中,就有不少女孩下海拍片。
成瀨理沙、高松惠理、米澤瑠美、中西里菜、鬼頭桃菜……都紛紛該換名字,成了AV女主。
中西里菜的妹妹中西真理香,年滿18歲就跟隨姐姐的腳步在AV界出道。
而鬼頭桃菜,便是這幾年正當紅的三上悠亞。
大公司艾迴旗下的女團也逃不過。
組合Fairies,出道第一年拿了第53屆日本唱片大賞的「最佳新人獎」,成員井上理香子2022年AV出道。
第一年火速拿下銷冠,轟動業界。
娛樂圈如此,從體育圈跨界出道的也不少。
今井夢露,當年被譽為日本的天才滑雪少女,14歲拿到全國冠軍,卻在征戰奧運失敗後大受打擊。
自此花費大量錢財沉迷牛郎店,沒錢了就去做應召女郎,隨後進入演藝圈,簽約AV公司。
直到去年參加北京冬奧會,她才和過去告別:
「對以前所做的荒唐事向大家道歉,自己以前丟掉的東西,希望通過比賽一個個再拿回來。」
中間為今井夢露
還有前花樣游泳國家隊的隊員片平茜,曾代表日本參加世界錦標賽。
這樣一個做到行業頂尖的運動員,AV出道。
職業排球運動員小林麻美、乒乓球運動員貓田莉久、羽毛球運動員佐伯奈奈……
排隊下海。
連衣食無憂的富家千金也要拍AV。
很多人通過《始於極限》這本書知道了鈴木涼美的名字。
她畢業於東京大學,來自一個富有的高知家庭,卻為了對抗母親的高壓放逐自己,進入色情業,出演上百部AV。
還有身價5億的社長千金,志在掙脫有錢人的苦悶,19歲便決定拍片。
甚至年輕時是歌劇歌手的71歲老人家,也投身於此。
她兢兢業業工作十年,服務老年色情市場。
在日本,不只走投無路的人會踏入色情行業的漩渦,任何職業、階層、年齡的女性,都是「AV女優預備役」。
她們從前在職業上越成功,越能在AV界快速成名,拉動銷量。
無論是迫於生計,懷抱演員夢想,或是放飛自我探索人生邊界……
演員、歌手、偶像、運動員、芭蕾舞老師……她們被性化之後通通只剩一副赤裸肉身,投射男性的慾望。
日本性產業,歡迎每一個會呼吸的女性。
閃閃發光的騙局,一場共謀
在日本,AV女優早已不是什麼禁忌。
電視上可以公開談論,社交媒體上的資訊更是氾濫。
不過很多時候,媒體都傾向包裝她們的高收入,美化她們的光鮮生活,令普通女孩嚮往不已。
三上悠亞曾在綜藝中透露,她拍第一部片的片酬,可以在寸土寸金的東京買一套兩室一廳,一如她放下的豪言:
「既然要做,我就要成為業界第一。」
退役的同行也說,頂級女優的年收入可達一億日元(約合483萬)。
圖源:b站
如此高的收入,實在是讓人心動。
至於灰色地帶的公關小姐,更是因為廣為人知的奢侈生活,成為年輕女孩們的奮鬥目標。
比如號稱「日本第一女公關」的一條響。
她在業界的稱號為「億女」,是歌舞伎町傳說一般的存在。
一條響的生日在9月,所以她每年9月的營業額都能輕鬆破億。
圖源:b站-社長艾米麗
客人們排隊為她衝業績,談笑間一擲千金。
生日party極盡奢侈,名酒一開就是數十瓶,一桌酒的營業額就有1500萬日元(約合73萬)。
圖源:b站-社長艾米麗,下同
富豪們簇擁著她,送來限量名錶、奢侈包包。
她工作時為人提供情緒價值,日常生活則宛如貴婦。
美容、按摩、購物、醫美、看漫畫、打遊戲……
閃閃發亮的巨鑽,自己買的;六十多萬的手錶,拿一沓沓現金結算。
她的同事則住著5億日元裝修的豪宅,客廳大到可以跑起來。
放滿一整個房間讓人眼花繚亂的愛馬仕,是她「20多歲努力工作的結晶」。
女公關們對工作的代價閉口不提,展示著鈔能力,不忘提醒螢幕前的觀眾,自己有多努力。
一條響有不少豪氣發言:
「我希望能隨時買得起想要的東西,吃得起想吃的食物,為了能及時滿足自己的慾望,我努力工作。」
這套「女強人」價值觀,和財富自由的生活景觀,吸引了眾多追隨者。
身後的信徒們仰望著她,並以她為目標,「大家都很想成為她」。
而一條響也有志於此。
她要吸納更多的年輕女孩進入公關界,培養出更多像自己一樣人氣火爆的頭牌。
「想讓大家都閃閃發光」,很有點女性之間的「先富帶後富」意味。
但顯然,這聽起來像一場巨大的傳銷。
這騙局,其實是整個日本社會的共謀。
就像公關小姐的光鮮生活成為女強人的樣本,當媒體對AV女優進行大量曝光,一方面,確實能通過脫敏,減少大眾對她們的偏見。
但另一方面,很多女性因心生崇拜,進而跟隨著進入色情行業,也是客觀事實。
圖源:b站-人人視訊
名和利的誘惑在前方勾引,更可怕的是,生存的壓力還在後方逼近。
和接連投身性產業的盛況相反的,是日本居高不下的失業率和糟糕的就業環境,碾壓每一個苦苦生存的女性。
疫情期間,日本大量非正式員工被裁,其中70%是女性。
她們從非正式員工,降級為便利店、餐飲店打工人,當打工也養不活自己,就進入風俗業陪酒、拍片、賣身……
向上走的通道接連關閉,無路可去。
向下的夜世界不斷召喚,皆是坦途。
性產業大門敞開,等著捕獲每一個心存僥倖的女孩。
她們看似主動走向了大海,實則是被推動著滑向危險的深淵。
情色資本之荒謬
女性被誘惑著、被逼迫著向下走去,一些男性往往還對這「性別紅利」羨慕不已:
「男人更慘,想出去賣都沒人要。」
而很多投身性產業的女性也大方坦誠,她們渴望被關注,要出名,要賺錢。
甚至有更高的目標:改變大眾對「性」的偏見。
看起來,情色似是女性的優勢和資本,放得開就一本萬利,女優們主動選擇性愛,有全然的主體性。
但有一個事實無人可以迴避:
發達的色情行業,建立在對女性的殘酷剝削之上。
AV公司的星探經常會在大街上物色女孩,用「當模特」的高酬勞、假合同騙她們入行,然後,把她們壓榨得一乾二淨。
星探當然知道:「女孩子被當作商品,用完就扔。」
圖源:《我被逼拍AV,被瞄上的普通女孩》
女優們也盡職盡責地成為沒感情的商品,服務觀眾。
比如因為罩杯發生變化,公開向粉絲謝罪。
於36歲自殺的飯島愛,是AV界的知名前輩,她曾寫下一本自傳式小說《柏拉圖式性愛》。
在書中,她這樣講述AV世界對女性的壓榨:
今天她們充其量只能說是一棵棵搖錢樹罷了,就算是比藝人還要可愛的女孩子,也都被當作消耗品一般用了就丟……
如果錄影帶開始賣不出去時,拍攝內容就會開始轉向更艱難的內容,像是SM、被許多男性強姦、輪姦和肛交等。
AV女優,向來吃的是青春飯,很多會在入行兩三年後退圈。
紅極一時的三上悠亞,也在今年宣佈息影。
飯島愛說,女優們隨著年紀漸大隱退,很多會選擇去跳脫衣舞,在風月場所繼續流轉——
「AV界就是這樣骯髒、冷血、過於直接的世界」。
她的這番話,也印證了鈴木涼美在《始於極限》中透露的從業經歷。
出道一段時間之後,她的片酬開得越來越低,為了賺錢,片子的尺度不得不越來越大。
「有人點著了噴在我背上的殺蟲劑,留下一大片燒傷的疤痕,我還曾被人用繩子吊在半空中,因燭火缺氧窒息。」
傷害不會隨著退出終止,進入性產業所付出的代價,遠超她的預計,「前AV女演員」的身份永遠無法告別。
對此,已經退圈6年的蒼井空應該深有體會。
現在她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每當她發佈和孩子的日常生活,評論區依然是汙言穢語。
圖源:蒼井空微博
可見,從肉體到精神,性產業對女性的剝削不是倖存者的高收入和奢侈生活可以掩蓋。
而所謂的情色資本、性別紅利,也一直都是荒謬的謊言。
在性產業親身滾打多年的鈴木涼美,早已看透。
所謂女性可以拿來賣的價值,「被強行賦予,再被強行剝奪,擁有與否也無關本人意願」。
圖源:界面文化
就像上野千鶴子說的,在性市場上,女性只是「情色商品」罷了,而非擁有「情色資本」。
然而在日本,善用「情色資本」走那條更輕鬆也更危險的路,已深深刻進了很多女孩心中。
在媒體的包裝和美化之下,一波波日本女性被鼓勵為性產業添磚加瓦,加入「爸爸活」、做公關小姐、拍AV、賣身……
她們浸泡在性文化中,從青春期開始便被不斷性化,成為性產業的一環。
這似乎是一個走不出來的漩渦,也是一個女性處境的明喻。
女性永遠被鼓勵使用姿色、青春,而不是頭腦、體力去改變命運。
社會不遺餘力地洗腦她們,要通過掌控男人去掌控世界,而非靠自己奪取權力和自由。
即便走到絕境,也還有最後一條明路:賣身。
圖源:《全裸導演》
日本色情文化的毒性,以欺騙,以壓榨,正踩著女性的身體,快速蔓延。
AV界不缺後備軍。
三上悠亞退圈之後,無數年輕的女孩還在等著走紅、接班,改變命運,實現財富自由。
圖源:《全裸導演》
前路依然迷霧重重,獠牙密佈。
下一個三上悠亞,正在排隊中
這悲哀的鐘聲,不止為日本女性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