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滕俊杰导演的这批戏曲电影称为“新京剧电影”或者“新戏曲电影”,滕导对新的电影技术的电影媒介运用必然会让传统戏曲产生“新”的审美信息,构成所谓的新戏曲电影,完成从“舞台纪录片”向“电影艺术片”的转型。

在中国电影银幕上,滕俊杰导演和他的戏曲电影是一道独特风景,而在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大背景下,更是一个重要成就。借中国新时代戏曲电影研究暨滕俊杰戏曲电影研讨会举行之际,回顾自2012年始,滕导执导的戏曲电影《霸王别姬》《萧何月下追韩信》《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捉放曹》《锁麟囊》《敦煌女儿》《邯郸记》等已经八部,包括京剧、昆曲、沪剧等多种剧目,多次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戏曲片奖或提名,并作为中国电影的特殊形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借助电影的光影载体,向世界传播源远流长的中国五彩斑斓的戏曲文化。

戏曲与电影的“双向奔赴”早在1905年中国电影的诞生之初,从谭鑫培主演的无声影片《定军山》就已起步。此后,中国戏曲电影一直绵绵不绝,《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红楼梦》《杨门女将》《十五贯》等等都曾经风靡一时。有人将滕俊杰导演的这批戏曲电影称为“新京剧电影”或者“新戏曲电影”,其中三个关键词,正好概括了这些作品的特点。首先它在题材上是戏曲,其次在媒介上是电影,如果说“媒介即信息”的话,滕导对新的电影技术的电影媒介运用必然会让传统戏曲产生“新”的审美信息,构成所谓的新戏曲电影,完成从“舞台纪录片”向“电影艺术片”的转型。

如何处理好戏曲与电影的关系,是新戏曲电影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关键。戏曲电影,首先要“戏曲为本,电影为用”,尊重戏曲本身的“经典性”。《霸王别姬》《曹操与杨修》《捉放曹》《锁麟囊》《邯郸记》,所有这些戏曲的故事原型,可以说都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流传,悲欢离合、兴观群怨,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中华文化的“民族记忆”和“文化原型”。滕导尽可能最大限度地发现、保留、放大这些文化的经典价值,尚长荣、史依弘、言兴朋、陈少云、关栋天、王珮瑜、张火丁、计镇华、梁谷音、茅善玉等当代顶尖名角担任主演,对原剧重要的场景、台词、唱腔等等都最大限度地保持其语言文字旋律本身的韵味和魅力,在虚拟化、程式化表演中努力做到追根溯源、原汁原味、传承守正。“戏曲为本、电影为用”的创作指导思想,贯穿在其对京剧和戏曲文化的尊重、还原和坚守之上,许多经典情景和唱段都得到了再现和放大,体现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尚长荣等戏曲大家对这一点给予了积极的评价。

同时,电影视听艺术和技术的可能性也得到了拓展,通过“导演的艺术”与“角儿的艺术”的结合,使舞台戏曲艺术最大程度地实现了“电影化”。其戏曲电影虽然“忠实”原作的经典性,但是他努力使用电影的视听手段,包括对演员“微表演”的重视、对化妆真实性的要求,对节奏张弛的控制,对悬念“扣子”的强化,外景的介入,对舞台表演衔接冗长的省略,布景、服装、道具的色彩丰富性和调子统一性等等,都更加符合电影表达的规律。在视听语言上,则试图用镜头适度突破舞台的束缚,“稳妥地向电影的丰富性接近”,在结构编织、镜头运用、角色调度、舞美设计、视听拓展上加以发挥。移动镜头、景别变幻、交叉剪辑、特技渲染等等方式,扩充了画面的信息量,加快了节奏感,增强了视听感染力,甚至他第一个完成了从“全程实拍3D+全景声”到“8K+全景声”的技术升级,让过去的舞台单向度呈现的艺术产生出更沉浸的影院艺术效果,不仅满足戏曲爱好者的需求,而且满足电影观众的需求,使传统戏曲的魅力借助于光影技术的赋能产生更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影响力。

实现了经典性与电影化的融合,同时也实现了传统与当代的对话,实现了戏曲观众与电影观众的重叠,这也正是滕俊杰导演的戏曲电影之“新”所在。他一直探索创新,在美术、造型、影像、视听、剪辑、节奏等方面都不断寻求新的可能和最大化的效果。在筹拍第一部戏曲电影《霸王别姬》前,他阅读了大量京剧史料,观摩了众多京剧剧目,按照“三步走”的规划,首先是“把自己变成京剧人”,然后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电影镜头”,最后是“把自己变成坐在黑压压电影院里的一位观众”。“三步走”既是他创作《霸王别姬》的方法论,也是他后来创作一系列戏曲电影的共同原则。在剧目选择上,则充分考虑了传统文化与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与世界现代文明的“共享性”,更多关注于中国人的爱情、亲情、智慧、品行、节操、气节等精神层面的主题,使这些作品虽然都是经典,但依然保持了人性、人道、人民性的光辉,用一种东方故事、东方视野演绎了与现代文明相通相融的主题。

近年来戏曲电影也因为传统文化继承创新,面临新的发展契机。《霸王别姬》《贞观盛事》《敦煌女儿》《邯郸记》以及《锁麟囊》等作品,不仅为中华优秀戏曲和当代顶尖的戏曲艺术家留下了珍贵的影像档案,更重要的是探索了传统戏曲形式与现代电影形式之间的亲密拥抱。滕导在《致敬与前行:新京剧电影创作概论》一书中,对自己的戏曲电影创作经验进行了系统总结,这也是中国第一部京剧电影创作的学术性著作,其意义历久弥新。当然,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言,“变则可久,通则不乏”,如何在继承的基础上,不仅从媒介、技术层面,而且从审美、文化维度更大胆、更开放、更积极地进行创新转化,让戏曲文化的精华通过电影形态更广泛深入地活化在当代文化中、当代观众中、当代青年中,成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全球文化共同体中更具有影响力和感召力的文化要素,依然还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工程。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戏曲电影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依然还行进在发展变化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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