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檔，開戰了。六部大片齊上，相當熱鬧。
魚叔也迫不及待去電影院驗貨。
首選，當然是《金手指》。
畢竟，這可是梁朝偉、劉德華繼《無間道》之後又一次合作。
中間隔了二十年之久。
導演又是出過《無間道》《竊聽風雲》《無雙》等口碑之作的莊文強。
這王炸組合陣容，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但沒想到看完之後，人懵了。
王炸，大概是詐騙的「詐」。
為什麼這麼說，那就來聊聊——
金手指
The Goldfinger
電影取材自香港奇案之一的「佳寧案」。
一樁由殺人案牽扯出的鉅額金融貪汙詐騙案。
該案人物原型陳松青白手起家，幾年內就身價百億。
無視法律坑騙港民數十億，一度動搖香港經濟。
歷經十七年追查，創下香港司法史多項紀錄。
結果陳松青只獲刑三年，諷刺而又離奇。
梁朝偉飾演的程一言，原型便是陳松青。
劉德華出演正義一方，廉政公署高級調查主任劉啟源。
貓鼠遊戲、正邪較量、又有兩大影帝坐鎮。
魚叔懷著再看《無間道》級飆戲的期待走入影院。
結果，落差那是相當大。
一切心碎，咱們從頭說起。
*以下內容包含嚴重劇透*
電影採用倒敘與插敘手法。
一開場，劉啟源便逮捕了商業巨鱷程一言。
因其涉嫌殺人、行賄、金融詐騙。
不止如此，程一言的幾個親信也早已坐在審訊室內。
經由多人之口，開始講述起這位「搞錢之神」的傳奇人生。
1972年，程一言在別處做建築生意失敗。
偷渡來到香港，想再謀一番天地。
但沒人又沒錢，他甚至找不到一份工作。
住最底層的籠屋，都還沒錢交租。
一次機遇，程一言結識了地產商曾劍橋（任達華 飾）。
機智地幫其做戲，就將一處滯銷房產賣出。
由此幫曾劍橋賺了一百萬。
於是，程一言理所應當地搭上了曾劍橋這趟快車，極短時間內就賺了幾百萬。
後來，曾劍橋因故離港數年。
誰知再回來時，程一言已經擁有了令人瞠目的商業帝國。
這麼短的時間，如何做得到？
可想而知，來路並不正當。
程一言開設了幾十家空殼公司，再進行貸款。
拿到資金收購相關企業，改名嘉文集團進行上市。
再用一系列虛假操作，逼高股價。
比如十億元買下全港最貴的金山大廈，再找內部人員面上花費近十七億收購。
可假交易帶來的卻是嘉文集團股票表現上的真爆發。
股民們砸鍋賣鐵也要購入嘉文的股票。
而股票能當錢用，於是槓桿撬一切。
嘉文集團的業務很快遍佈全球，程一言的商業帝國燦爛到令人眩目。
乍看上去，是底層逆襲的完美幻夢。
但如此巨大的原始資金來源，實在可疑。
加上調查嘉文集團賬目的工作人員離奇身亡。
劉啟源當然不會放過這些關鍵資訊。
一路追查下去，程一言背後沾染鮮血的財富秘密才逐漸浮出水面。
看得出來，這個離奇故事中充滿了太多人性灰度。
本可以成就演員和電影巨大的發揮空間。
結果，大大浪費了。
但這並非演員的鍋，而是暴露出劇作的空洞。
首先，是人物塑造缺失。
梁朝偉飾演的程一言，是個極富傳奇性和神秘感的角色。
原型人物就一度保持極度低調，才引爆公眾的好奇心。
但電影塑造人物，本該追問他如此行為的內在原因。
到底是什麼，支撐、誘惑、甚至是威脅著他進行一樁又一樁的鉅額詐騙。
是虛榮？是慾望？還是騎虎難下的威脅？
電影裡，人物動機自始至終含混不清。
一邊核心動機缺失，一邊又展現人物的奢靡。
比如瘋狂撒錢。
再比如突然的美色加持。
以及人物的瘋狂舉止。
在不夠有說服力的人物塑造下，以上這些都成了單薄的感官刺激。
看完電影梁朝偉依然是梁朝偉，卻根本記不住程一言。
對比很多觀眾提及的，故事相似度極高的《華爾街之狼》。
小李子飾演的喬丹，他的虛榮、拜金、還有被金錢腐化後高高在上的姿態。
都是其把玩金錢遊戲不願收手的原因。
他所處的華爾街，充斥著性、毒品、金錢、權力，無窮無盡的慾望。
片中設計了一系列情節，展現這樣畸形病態的圈子是如何讓人深陷其中的。
馬修·麥康納飾演的另一位主角，也在這樣的環境中成為了一個精緻利己的「搞錢瘋子」。
而《金手指》的癲狂場面都還是降了級的。
不夠狠又不夠瘋，自然是不夠勁。
再說人物關係。
劉啟源為了程一言的案子，追查了十幾年。
期間妻兒受威脅，他本人也差點沒命。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劉啟源卻始終未曾放棄。
連程一言都疑問，為什麼劉啟源咬著自己不放。
但片中同樣對劉啟源的人物行為動機著墨不多。
人物不明白，觀眾也不明白。
單薄的正義，讓所有人疑惑。
原本，片中劉啟源在與程一言的對峙中有了一瞬間的鬆動。
人物的搖擺，愈發可以彰顯堅持的可貴。
但可惜的是，刻意試探是為了詐出程一言的犯罪事實。
自始至終劉啟源都光明得一覽無餘。
每次出場，都是為了加快審訊流程。
比起飆戲，更像單純的工具人。
在這個基礎之上，二人所有的對戲和碰撞都顯得毫無討論餘地。
人物的多面，劇情的多面，被壓縮的只剩正邪比拼。
不只單薄，更顯單調，有浪費演員之嫌。
最鮮明的正面比，就是二人的對手戲前作《無間道》。
劉建明身在光明心在地獄，而陳永仁則剛好相反。
黑是白，白亦是黑。
二人本身在無間煉獄縫隙間的掙扎與堅持，才成就了另類的張力。
指數級的複雜度搭配極度精簡的對白，讓餘韻激盪了二十年。
足見人物及其關係塑造的成功。
再說故事。
原案已經足夠離奇。
程一言的垮臺源於1982年中英談判的歷史大背景。
時代動盪帶來股市震盪、嘉文崩盤、外界起疑、勢力介入。
一系列事件讓程一言的所作所為被搬上臺面，面臨全民審判。
現實中，陳松青僅獲刑三年就重獲自由（除去監禁時間，實際坐牢僅一年多），相當諷刺。
可電影裡，程一言的案子糾纏了十七年。
最後，竟然靠自己認罪伏法。
一下子，味道全變了。
電影散場時，魚叔聽到旁邊觀眾也在困惑地討論：他怎麼就突然「良心發現」了？
看到這樣的結局，魚叔一瞬間覺得自己不是在看電影而是在上課。
黑板上寫著「資本無情 謹慎投資」八個大字。
加之這長久的正邪對峙，採用的是時間推移的拍攝手法。
不免讓很多觀眾體感流水線敘事節奏漫長，像看了一部「假港片」。
對比《華爾街之狼》的結尾。
喬丹因金融犯罪入獄，但轉眼出獄之後，繼續利用名望上電視、開講座、收割一群又一群崇拜者。
而後戛然而止，意味不休。
畢竟你也知道，一切必將繼續。
因為慾望無休無止，才是之前的一切最完美的註解。
看完電影，魚叔想起前兩天上熱搜的「papi醬 向電影市場道歉」。
「我不應該盲目聽信電影宣傳的營銷視訊，更不應當以此為根據，調高我的期待值。在對爛片沒有足夠了解的情況下買票觀看，間接助長了電影行業的亂象。」
魚叔看完，也想道歉。
但真不是咱們笨，是你看看現在的營銷話術真是成精了。
先是影帝合體，再是底層逆襲。
沒有神秘感？
那就再來敏感詞，引起觀眾無限遐想。
「錢外有錢 局中有局」
這懸疑度，堪比《堅如磐石》被刪除的海報宣傳語。
陣仗特別大，然後打開正片。
就沒有然後了。
要是還不夠，那就再加點衝突性。
貧富差距。
民族情懷。
厚黑權術。
再不然，圖個吉利。
暴富跨年，沾沾喜氣。
反正總有一款，把你騙進影院。
電影之外，主演連續造梗。
影帝影后下場互動。
這個時代，梁朝偉劉德華也要下場賣腐。
這找誰說理去。
而當你衝著以上這些走進影院。
被詐騙的感覺，當然會愈發明顯。
畢竟貧困是暫時的。
努力是省略的。
黑幕是沒拍的。
暴富是破產的。
觀眾是懵逼的。
能咀嚼的，只有情懷的殘渣。
加上年底了，魚叔回顧以往的詐騙式電影宣傳。
寫稿的時候愈發惆悵。
不由得想起《無間道》中劉建明說的那句「給個機會，我只是想做個好人」。
是啊。
攢足期待，咱只是想看部「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的好電影。
卻不知道該問誰，要這個機會。
